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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萬眾齊動筑房快

  張沮拿出了在豐州守關時的身體反應速度,兩腿飛快地交替,眼睛看著前方,很自然地把行人一個個躲過去,朝著西門飛快地跑著。

  他還不曾失去理智,傻傻地朝離著小店最遠的東門跑,而是在高度興奮的情況下,近乎本能地選擇了一條最近的路,西門。

  作為一個能征善守的隊長,判斷形勢是基本功,體力、馬力、距離、速度、障礙、敵人的反應等等,哪怕是被敵人打個突襲,也要迅速應對,當然,更多的時候他是守,因為歸旗的時候,他自己要帶著兩伍人,站在‘山’字旗下。

  不動如山,那不是烏龜,是穩和謀算。

  此刻他已經計算好距離跟自己的體力,把速度控制在最佳的程度上,向西門飛奔。

  被其超過的路人紛紛側目,贊有聲好腳力。

  跑了近兩刻鐘,張沮站到了長安西邊城門的門口,也就是金光門,途中還過了一座橋。

  調整下呼吸,張沮邁步朝城外走去,謠看間,已經瞧見那方塵土飛揚。

  繼續向前疾走,再過一刻鐘,離著施工的地方更近了,身邊不時地過去一輛輛拉有厚木板與沙石的馬車。

  些許灰塵,張沮根本不在乎,閉上嘴,只用鼻子呼吸,眼皮耷下來,即便是草原上帶著沙土吹來的風也能忍受,更何況是建筑工地的灰塵了。

  四下里溜達,張沮看到任何一個人都覺得非常親切,哪怕是帶有癤子的木版,也顯得那樣的獨特,充滿了藝術氣息。

  他想起了昨晚上張小寶的話,說為了他一個人,不值得想辦法,送套院子更簡單,今天,自己終于理解此話的意思了,張小寶要么不動,動起來必然是大事,無論他怎樣和氣,無論他唱歌多么好聽,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也不可動搖。

  一路走來的張沮不曾被人阻攔,非是他的官員身份,他根本沒穿官服,在京城,除了小貝等人會穿著逾制的官服招搖過市,平時很難見到穿官服的人。

  六品的官在地方,那是上縣的縣令,在京城算什么?早朝都進不去,更何況張沮一個小吏了。

  別人不攔他是因為他拿不走多少東西,更不敢搞破壞。

  此地負責建設的禁軍和蕃地來的士兵,尋常人怎敢找事。

  張沮自己評估了一下,禁軍看過了,也就那么回事兒,說敢拼死他信,但要說戰斗力,看對方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差遠了。

  最有威脅的是蕃地過來的人,眼睛的瞳孔總是處在將要縮到最小的程度,還有顴骨上的肉的微動,一眼便知道,全是殺過人的,跟自己一樣。

  ‘這就是張小寶定親的時候送給王鵑的禮物,果然非同尋常’,張沮心中想著,他見到過,張小寶、王鵑定親時的場面,給人的震撼非言語可表。

  這樣的地方,誰敢偷東西?

  張沮繼續走著,又來到了不知道從哪雇來的人的施工的地方,一個個的單獨來講,手藝不錯,但組織起來,比不上軍隊。

  等逛了兩刻鐘后,張沮來到新的一處工地時,被對方的效率嚇到了,快、穩、準,搭建房子就像孩子玩積木一樣,很輕松,甚至給人一種流暢如水的感覺,相互配合的節奏,讓人舒坦,覺得美。

  再一看工地立起來的旗幟,張沮不再驚訝,因為旗幟上寫了一個‘錚’字,這個字代表的是錚錚建筑集團,是張小寶和王鵑弄出來的集團,人家平時玩的就是這個。

  這是一個不去刻意追求利潤,而是為張王兩家其他產業塑造品牌的集團,張沮明白,他也知道很多人同樣清楚,張小寶說過,一個在民生方面只知道追求利潤的商業組織,必須打壓下去。

  因為聰明人太多,他們總能想到好辦法,來降低成本,通過技術實現的可以支持,通過材料方面的則不可饒恕。

  張沮停下了游走的腳步,站在整整建筑的工地旁邊欣賞,他決定等自己的媳婦和子女過來,就在此地安置。

  他給自己找著借口‘不是我不相信禁軍和其他人建的房子,而是我更愿意相信錚錚建筑的信譽與實力,萬一別的地方少嵌了一個楔子怎么辦?’

  張沮,看著,期待著,他知道當自己的家人到來時,此處的房子絕對會建造好,而且里面的設施也不會差。

  張沮看著看著,想往工地里進,打算親眼見見錚錚建筑怎樣施工,卻被守在工地出入口的人攔下,告訴他里面危險。

  不敢去嘗試挑釁錚錚建筑權威的后果,張沮只好向旁邊讓讓,隔著柵欄朝里觀瞧,看到里面的人忙而不亂地干活,想象著家人來之后的情形,感覺到陽光越來越溫暖,天越來越藍。

  過來湊熱鬧的人不僅僅張沮一個,有出來溜達的老人,有干完家中雜活的婦人,還有將將會走路的孩子也被人抱著到工地旁邊,大的宅子和府邸出來采買的下人同樣要看,好回去跟主家說。

  “抱孩子的快點走,過來幾個人,把抱孩子的請出去,滿天灰塵,嗆病了算誰的責任?說你呢,還往孩子手里塞東西,木頭楔子他放嘴里咽下去怎辦?”

  張沮正編織著自己的夢想,一個聲音傳來,把他的思路打斷,回身看去,只見一人吆喝著安排人向外趕抱孩子的人。

  此人氣度,比起尋常人好上許多,應是平時管的人比較多。

  抱孩子的人一時間像犯了罪的人一樣,不敢言聲,護住孩子朝外走。

  “等等。”張沮看到那人又說話了。

  “讓你們等等,我身上帶了糖,一人一塊,含嘴里,相見便是緣,孩子要看精心了,京城的德藝醫院不是有免費給的冊子么,為嘛不去領一本,回去好好看看。”

  張沮見到說話的人又攔下三個抱孩子的人,從身上的衣服兜里朝外掏糖,漂亮的包裝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寶貝糖果屋。

  “回這位大哥的話,不識字。”一個抱孩子的婦人接過糖,先對那人說一句,剝開糖紙看看,咬下來一角,用手抿著塞到孩子口中,嘗到甜味的孩子緊閉著嘴,淺淺的眉毛向上挑著,一臉笑意。

  “不識字,找人問,京中考生多,找胸口處有字上面有個白色跟云彩一樣的考生問,誰敢不答,你拽著他到狀元樓去說,取消他科舉資格,考上了也去除。”

  張沮這回就吃驚了,聽此人的話,似乎可以決定蒹葭書院考生的前途,什么人?

  等那婦人高興地道過謝,又對孩子說著遇到了貴人,今后會大富大貴的話離去之后,不待張沮自己向那人邊上湊,那人先轉過頭來,對張沮笑笑。

  “張大人,您果真在這,讓我好個找。”

  “啊?你找我?”張沮吃驚。

  “對呀,不然我上工地做甚?監工,還輪不到我,張大人您是看房子來了?”這人和氣地詢問。

  “你是……?”張沮納悶呀,看樣子人家奔自己而來。

  “您叫我一聲徐四便好,張大人您可否移步?”自稱徐四的人還是那般和氣。

  張沮強咽下一口唾沫,連連擺手:“別,別大人大人的,也別說‘您’,徐……徐哥,你尋我說事?”

  不用對方再作介紹,張沮已知曉對方是誰了,跟著張王兩家從三水縣走出來的‘老’人,可謂是大權在握,無怪乎隨手掏寶貝糖果屋的糖,也怨不得人家能覺得蒹葭疏遠考生的出路。

  名字普通,人卻絕對不簡單,能被張王兩家派出去坐鎮一方的豈是尋常之輩?

  “那我托個大,叫你一聲沮弟,找個地方,說說話?”

  徐四聲音還是那么渾厚又柔和,當身份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不需要刻意去裝,何況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下人,得到了張小寶和王鵑知遇之恩的下人,有主家比著,自己的能耐拿不出手。

  張沮沒想到昨天剛剛見過張小寶和王鵑,今天徐四又親自找來,當真是受寵若驚。

  他到是沒有去問人家怎么找到自己的,那是傻子才會問的問題。

  在點頭之后,張沮被徐四領著來到了離工地不遠處的一間屋子里,剛剛坐好,有人端來兩碗熱的素燴湯。

  徐四先吹著氣喝了一匙兒湯,對張沮說道:“茶就不請你喝了,外面天涼,喝熱湯,其實是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先喝碗湯墊墊肚子,跟你說完,還要陪別人喝酒。”

  張沮怎會挑這個理兒,何況湯做的還不錯,里面居然有炸的土豆條,吃過一次土豆,和芋頭很像,據說吃法比芋頭多,這一碗湯比自己剛剛吃的炸醬面可貴不少。

  喝了一口湯,張沮覺得一股暖流進到肚子里,確實舒服,問:“徐大哥,你找我是……?”

  “小寶長公子讓我來給你選一套家具,說家人來了得住舒服才行,還有出去游玩的安排,過幾天回上一套新的游樂設施,在不沉湖那里,還有就是泡湯池的地方,以及衣料、首飾店等等,總之就是讓孩子玩高興了。”

  徐四沒跟張沮客氣,嚼著一片醬肉,跟其說道。

  張沮感動不已,張小寶成天那么忙,竟然還能記得自己,專門派個親信找自己安排家人到達之后的事情。

  分明是在給自己爭面子,讓媳婦看看自己的本事,也讓孩子知道爹爹的能耐,當真是無以為報。

  “徐大哥,你專門為我的事情來京城?”

  “怎么可能?我上個月就在京城,忙別屬國商人來京城聯誼的事情,剛剛有個首尾,被小寶長公子逮到了,讓我跟老爺工部做事,給工部籌辦公經費。”

  徐四也不怕對方不滿意,實話實說。

  張沮詫異:“工部的辦公錢不是由戶部出么?”

  “最近戶部尚書總卡老爺工部的錢,長公子說,用不著戶部,不就是個錢嘛,還真以為能拿一把?”說起錢,徐四歪歪嘴。

  “戶部尚書,王晙?耽誤了工部正事?”張沮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問。

  “你別管,都是正事,還用著你去刺殺,想弄死他,長公子有得是辦法,只不過長公子說要有反對的聲音出現,一言堂不利于治國。”

  徐四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可能差,一見張沮隨意詢問的樣子就猜出來對方想干啥,連忙勸阻。

  果然,張沮嘆息一聲,接著喝了口湯,道:“還是張節度使仁義。”

  “這個,也不是了,小貝小娘子先動手了,長公子默許,讓人欺負了總不能不還手,但不至于要人命。”

  “對此等人,不要命就是仁義。”

  “好吧,你說仁義就仁義,應該的,畢竟我們是好人,一會兒我給你列個單子,你自己琢磨著時間,有沒列進去的地方,你補充。”

  徐四沒跟張沮去爭辯,仁義還是毒辣,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張沮剛才真打算,見了自己的家人之后,豁出命不要也得給張小寶把氣出了,不說去刺殺,人家那邊的防衛不會少,但房子燒幾個總行吧。

  見人家不用,又提出看單子,認為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很丟人,連忙說道:“徐大哥安排一定不會錯,按徐大哥的來,不看了,徐大哥一會兒還要做大事。”

  “小事,大事也不能交給我,我就是溜縫敲邊鼓的,與你說說也無妨。

  就是小寶長公子不想讓老爺去戶部要錢,怕受了委屈,長公子自己忍受不住,去報復,真把人給整死了,因此在早朝的時候跟老爺商量出來一個尋錢的法子,我來做具體的事情。”

  徐四閑著也是閑著,正好跟對方聊聊。

  張沮連連點頭:“是,張節度使想一個人死還不容易?哪怕是個尚書,據說上一任的宰相就是張節度使給弄下去的。”

  “此話莫提,莫提,說事,工部做出來一些小玩意,技術性不算高,往民間投,即便做的不合格,無法用在工部研究上,稍微修修,用在別處也成。

  我負責找商家,本錢出讓,就是材料費用、人工費用、技術費用等本錢,不貴,比如沼氣做飯,你知道是吧?工部在研究一種叫汽油機的時候,弄出了很多不合格的噴嘴,到現在也不合格。

  但是,噴要用的東西不行,噴沼氣等東西行,壓不用太大,所以加上提煉某種礦石的混合物,得到了不算太純的東西。

  長公子和鵑鵑小娘子還刻意關照過,讓人弄來鉛板防護,主要是鵑鵑小娘子的提議,說那東西弄多了有生命危險。

  然后就出來一種新的東西,用沼氣點的燈,我現在就要把這東西賣給商家,成本賣,工部會派人出去指導安裝,收取費用。

  還有別人自己弄出來的東西,不知道是否好用,工部也派技術人員去看,去教,得到一定的錢為工時費。

  好比冬天冷,尤其是北邊,你自己學著做一個土暖氣,燒火的時候漏煙,而且供熱還不好,工部有人會,小問題,去給你解決了,你給點錢。

  這筆得到的錢,一部分給出工的技術人員,一部分留下來當工部的辦公經費。

  剩下就是我的活,我要對外面宣傳,說只要你做出來東西,弄不清楚,我們就能幫你解決,如果你真的做出來某樣東西,我們也弄不清楚原理,我們會提交給長公子跟鵑鵑小娘子。

  由他二人判斷之后,給出評價,行的話,把你安排進工部,享受很高的待遇,你要是不愿意進工部,就與你合作,如果你合作也不干,那就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你自己做,如果你還想把技術賣到其他國家,那……。”

  “那他就該死了,我們當兵的玩命為的啥?我們拼了命保護你過的安穩,讓你可以研究東西,你還賣出去,你即便去了別的國家,我也追殺到底。”不等徐四說完,張沮把話接過來。

  “對,事情是如此,但不可能,小寶長公子不會給別人這個出賣技術的機會,哪怕是你自己研究的也不行,享受大唐福利的時候,必須受大唐權力的管制。

  小寶長公子說過,他是個善良的人,愿意幫助天下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卻不會幫助他們得到讓他們容易滅亡的武器,和平,天下間充滿了愛與和平,飛翔的不僅僅是白鷺,還有浮云。”

  徐四一臉肅穆又莊嚴地說道。

  張沮低頭喝湯,打死他他都不相信,張小寶對大唐之外的人會這么好心,張小寶殺起人來都不用刀,用銼,一點一點折磨。

  “你看,你也懂了,小寶長公子就是這樣一個好人,喝湯,喝完了看單子,安排你家人的事情以你為主。”

  徐四也跟著喝湯,談判過程中從不臉紅的他,在說起長公子愛好和平時,終于是變得羞赧了,還不忘了摸摸鼻子,看看有沒有像長公子給小貝小娘子講故事時的主角匹諾曹那樣變長。

  當徐四跟張沮研究家人來之后的游玩項目細節時,琢磨地圖和武將的張小寶跟王鵑也迎來了一個客人。

  司農寺的可人,沒少打交道的蔣岑。

  蔣岑來時走的很快,興致匆匆,手上還提著禮物,用布蓋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被人領進來之后,先打招呼:“張大人好,王大人好,呵呵,忙著?”

  “不忙,蔣大人坐。”張小寶卷起地圖,王鵑去泡茶。

  等茶來了,蔣岑矜持地把帶的禮物提到面前,對張小寶二人說道:“今天我給二位大人送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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