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沖刷沙灘的聲音單調又恒久地響著,港口的上空各種海鳥依舊不知疲倦地飛舞,一船船來自海外的物資被搬來搬去,隨后發往各個地方。..()
近海養殖的漁民每日里劃船出去看看,見到有魚和蝦死了,馬上緊張地找到當地的醫館,與專業人員述說著魚蝦死后的慘狀,直到負責管理養殖的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漁民才把死魚死蝦呈上去,看著對方一刀一刀的給魚蝦切成片,又放到奇形怪狀的東西下觀看的時候才覺得稍微安心。
遠海打漁的大漁船則是靠到專門給他們提供的岸邊,早已挖去內臟并抹了鹽的魚被人用最快的速度放到碼頭的場地上分揀。
有腐爛的魚挑出來放到一旁等待其他處理,抹鹽不夠多的魚重新抹鹽,隨后在陽光暴曬或者是拿到專門的通風房間中蔭干。
腥臭味道彌漫中,干制的咸魚與咸蝦又被送到物流集散地,發到大唐魚少、鹽少的地方,至于別人是蒸著吃還是煎著吃便不是打漁人所關心的。
貨運碼頭處的鐵軌已經鋪就完畢,效率大大提高之后所帶來的是一部分碼頭搬運工的失業,他們會到州府的職業學堂去學習新的生存技術。
有一百天的時間他們會獲得與搬運工作幾乎相同的額外官府補助,之后會被官府安排到指定的位置去工作,一個月之內,如果他們還是不能適應新的工作,他們會被重新派到學堂學習,三個月的補助減半,同時當初安排他們學習具體技術學科的官員辭職。
造成這一切因果的陸州刺史許名揚依舊在碼頭當著他的刀筆吏,記錄著勞動人民做工的數量,偶爾也與當地人閑聊兩句。
海風和陽光在他的臉上印出了歲月的痕跡,不在白皙的皮膚卻讓他多了一絲健壯的感覺,比起以前的日子,他覺得現在的生活充實多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許名揚熱衷起來寫日子,把的失落與收獲,還有感懷寫在紙上,哪怕白天再忙,晚上回府也是樂此不疲,他有一段時間認為自己是高尚的,并且對自己的妻妾也是如此說。
直到有一天他放假,喝多了酒,在妻妾等幾個女人的溫柔鄉逛過之后,才說出了寫日子的動力,小貝答應他,愿意把他寫的東西給印成書,書名都想好了,叫《一個刺史心靈的春秋》,至于為什么不是《一個刺史心靈的冬夏》,那是因為在他問的時候小遠說了,歷史沒有冬夏與戰國,只有春秋。全文字無 娘的,許刺史當時就在心中罵娘,還以為是寫四季呢,早知道不問好了,被人鄙視了吧。
能讓心靈受到安慰的是,小貝答應先印出來二十萬冊,每冊賣給大唐官員一貫錢,并分給他二百文,就是四萬貫的收入,如果不貪污不受賄,這筆錢只憑當官很難賺到。
如果可以貪污受賄的話……還是算了吧,太危險,因為自己寫的書小貝說先賣給泉州的司曹參軍兩萬冊,因為他太有錢了,開個酒會居然扔掉無數的食物。
那一刻許名揚心理平衡了,他很感謝還沒有出生的張王兩家孩子,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或許大唐巡查使的刀子已經落在自己頭上了,而現在自己有了改過的機會,對于泉州的那個參軍而言,如果他不能提前得到消息,并且請假過來請罪,當四個小家伙降臨凡間的時候也就是他下地獄的開端。
“九號,站住,慢慢地放下你背的箱子,找個人與你一起抬,再讓我發現你多背東西,我扣你今天的工錢。”
正在想著晚上日子應該寫什么的許名揚被面前一個出口處的裝卸工的動作驚醒,抬了抬眼皮,露出別扭的微笑說道。
“不沉。”九號依言放下箱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憨笑著回道。
“不沉你的腿哆嗦什么?當本官不識字?箱子上斗大的字寫了‘海外須檢驗礦石一箱’,看樣子你對夜校的生活并不滿意,怪本官,一個月之后,兒童啟蒙中的前一百五十字本官會親自考你,如有一字你寫不出來,以后下工去本官家,本官親自教你,離我遠一點,你個色狗。”
正與搬運工九號說話的許刺史抬腳把一只把他的腿當成發泄生理需求之物的公狗給踢走,這才繼續對九號說道:“就這么定了,這條狗是誰家的?”
“大人,是救生犬。”九號一臉悲痛地說道,顯然是不想學習。
“讓它換個崗位,水中需要被救的人可等不到它哆嗦完,待下雪的時候殺掉吃肉,大補。”
許名揚又瞪了狗一眼說道。
“下雪?好吧,大人您真仁慈,蠢狗,你還敢湊過去,小心把你送到黃河北面,那里真下雪哦。”九號罵了一句沒皮沒臉的狗,招呼著另一個搬運工一同抬起箱子離去。
許名揚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記錄起搬運工的工作,至于那條狗,他承認自己家中的廚子從來沒有做過一次讓自己吃著不惡心的狗肉。
“或許交給張小寶可以,他對此有研究。”許名揚的思緒再一次飛起來,并喃喃地嘟囔著。
“謝謝夸獎,我確實能把狗肉做的很好吃,但我并不喜歡吃狗肉,工序和調料用的多,麻煩,只要還有其他東西,我就盡量不吃狗,許大人對碼頭的生活還習慣?”
許名揚剛剛嘀咕完,背后便響起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陌生是因為此聲音并不時常在自己耳邊出現,熟悉的是,哪怕這個聲音出現一次,自己也要牢牢記住,因為它屬于張小寶,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家伙。
“張,張爺。”許名揚回過頭,聲音顫抖地說道。
“別,別這么稱呼,我又不是我義父,有人稱呼為高爺,我就是渤海都督府的節度使而已,同為三品官,無需分大小。”
帶著王鵑過來溜達的張小寶很真誠地說道,但他的話聽到別人的耳中總是讓人覺得非常虛偽。
許名揚便是覺得虛偽的一員,站起身,盡量讓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對張小寶和王鵑分別點頭示意,說道:“不知張節度使和王副節度使來碼頭又何貴干?”
話方出口,許名揚又后悔了,不該說此話,人家難道不可以來碼頭?碼頭又不是你陸州刺史家的,更何況自己的刺史做的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雖然官印和文書上明明寫著自己是陸州刺史來著。
張小寶和王鵑同是笑笑,不以為意,由張小寶開口:“其實也沒什么大事,養老院有一幫爺爺們說……說最近的天不怎么好,似乎要有大海風過來,應該是颶風吧。”
“啊?張,張大人,您別嚇我。”許名揚感覺胸口一抽抽,兩手抓著心臟的部位喊道。
“怕啥,我提一嘴而已,你沒當刺史時陸州有過好幾次臺風了,無非是雨大點,房子倒一部分,樹倒下幾排,淡定,比起那時,現在的臺風根本不算個事兒,我們來是先告訴你一聲,別等著風吹來別人沒亂你反而亂了。”
張小寶拍拍許名揚的肩膀安慰道。
許名揚緩緩的冷靜了下來,想到陸州的道路和房屋布局,發現確實不害怕什么颶風吹拂,寬闊的跟廣場似的道路下面是青石搭建的‘下水道’,寬一丈余,高一人多,一道道的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房子最高也不過三層,竹木搭建的,人一撤走,隨便吹,等風過了人再回來,那點損失在張王兩家的下根本不算個什么,停在碼頭的船壞掉再造就可以了。
“如是便好,如是便好,只不知誥命夫人們是否安排好了?我家卷鋪蓋就可以走人的。”恢復冷靜的許名揚也不忘了關懷一下張小寶和王鵑的母親。
張小寶點下頭:“都完事了,其實我很討厭現在的時候,看不到颶風過來的痕跡,只能憑經驗判斷,換成那時候,有臺風也能給打沒了,需要晴天必然晴天,需要降雨就得是瓢潑大雨,現在不行啊,無能為力。”
說話的時候張小寶看了王鵑一眼,王鵑點點頭,隨后兩人一同抬頭望天。
他們那時確實可以做到這點,臺風怎么形成的就能夠怎么消弭,無非就是磁場和冷熱引起的氣流,沒有降雨云可以人工形成,黑云壓境也能人工驅散,一切都是看合算不合算罷了。
除人命外,天氣造成的損失少于可以干擾的金錢付出的話就讓它肆虐,高于的話就阻止,如果你有錢,想玩情趣的話,你可以自己造龍卷風,前提是你別它傷害到別人。
張小寶和王鵑都想知道颶風是否會形成,最后吹到哪里,但就是如此簡單的要求他們也無法實現,沒衛星呀。
可是許名揚不懂他二人,聽到張小寶的話,一時間想到了神仙方面,‘那時’被他想成了兩人做神仙的日子。
于是他聲音再次顫抖地說道:“我,我一定盡力保證當地百姓的平安。”
“當地百姓的平安用不著你來保證,我和鵑鵑在呢,我找你是想問問,你會日語嗎?過兩天會來很多日本人,然后日本需要我大唐有人過去坐鎮,我和鵑鵑抽不開身,又不能完全派我家中會日語的人過去管事,否則日本豈不是成了我家的地方?你能理解吧?”
張小寶終于說出了他和王鵑過來想要與許名揚談的正事。
可能是由于張小寶說的話跳躍性太大,許名揚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又有一艘船鳴著喇叭靠向碼頭,他才清醒過來,問道:“你們,想,想讓我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