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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所見、所聞、練氣

  白茫茫的一片里,有著不同顏色行駛過去。

  一輛馬車,數名隨從前后跟隨。

  積雪覆蓋的泥路難行,搖搖晃晃的車廂,有人揭開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幾名獵戶打扮的身影,匆匆從旁邊過去,將他們叫停。

  “敢問鄉親,此地距離陸家村還有多遠?”

  那邊幾人見馬車周圍隨行的是捕快,大抵也猜到車內之人是什么身份,不敢怠慢,指去一個方向。

  “順著這條路一直下去,遇到岔口向走西南那條,不到兩里就見到了。”

  “謝謝老鄉告知!”

  車中人拱手謝過一番,這才讓外面的捕快繼續前行,隨后放下簾子,朝小案后面的老人說道:“還有兩里。”

  隊伍緩行,起起伏伏的搖晃里,主簿王叔驊點點頭,不時也看去被風掀起的簾角,隙外的遠山,風景宜人,他已是很多年沒見過了。想不到遷居偏僻之處,還能有幸見到這種景色。

  “老夫記得還住在南陳的時候,冬天干冷,十余年沒下過雪了,今日出門觀雪,把你叫上,不會心里埋怨我吧?”

  聽到老人的話語,側面跪坐的左正陽微微低了低頭。

  “主簿說笑了,我已交卸差事完畢,年關之前都頗為悠閑,能與老先生一起觀賞鄉野雪景,左某求之不得。”

  來年他就要升任河谷郡總捕,論官職的實權,比一個縣城的主簿要大上許多,眼下能讓左正陽垂首的,還有另外的原因。

  “左捕頭升任河谷郡總捕靠的可不是溜須拍馬,而是實打實的能力。”王叔驊說了一句,看著目光正望過來的左正陽,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隨后,給對方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埋怨就埋怨吧,這人啊,在世上走一遭,一土一山,風聲、雨聲、人聲都要看,都要聽,不然老夫又怎的陪縣尊來此處?”

  “主簿來此處,正好養望,縣尊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調離,回到京師。”左正陽與老人碰了碰酒杯,低聲道。

  “哈哈…..這是你們想當然的話,要回去哪里會那么容易。”老人抬起寬袖,遮掩一下,將酒水飲盡,“不過也好,左捕頭,你看這地方,景色當真美不勝收,其實這天下啊,也不過幾個山頭罷了。”

  左正陽愕然,放下酒杯,緩駛的車轅停了下來,一個捕快來到簾外。

  “啟稟主簿、捕頭,陸家村到了。”

  “竟不知不覺到了……”王叔驊抖了抖寬袖,起身下車,一旁的左正陽攙扶他,跟著一起下去。

  寒風撲面,映入眼簾的是延綿的白色山巒,田地間反倒是積雪很少,還能見到農人正在忙活。

  老人領了領衣領,做了一個相邀的手勢,“正陽一起隨老夫去看看,這個時節,怎的還有人在田間忙碌。”

  “是。”左正陽拱手,隨后一攤,“叔驊公,請。”

  兩人一前一后走過田埂,那邊勾泥壑的農人也見到兩人,以及路邊的馬車、捕快,放下鋤頭有些拘謹的站在那里。

  “老鄉不必害怕,我二人過來就是好奇。”王叔驊停下,緩緩開口,語氣平和,沒有往日堂中的威嚴,“此間時節,怎的還在外面忙碌?不都是春耕才種地嗎?”

  對面,那農人看了看周圍其他的田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這位老先生……春耕是春耕,不過今年有些特殊,我這是早點先把勾挖出來,等明年蓄水的池子修好,田里能多點棲霞山流下的水灌溉。”

  “蓄水?”

  老人點點頭,“好想法。”

  說著拱手告辭,踩著不平的田埂繼續前行,遠處靠近河邊的幾畝田地之間,十多名漢子穿著短褂不停揮著膀子,砸下鋤頭。

  寒冬天氣,渾身是汗漬都未覺得冷,不時拿起搭在肩頸的毛巾抹去汗珠,興奮的與同伴說笑。

  “.…..挖好了,這來年說不得就是一個好收成。”

  “還別說,良生想的這個辦法真絕了,池子一邊蓄水,一邊還能養魚蝦,家里再養些畜生,這往后的日子…..說不出的美啊。”

  “可不是,讀過書的人,真就這么聰明,將來也讓家里的娃讓良生教教。”

  “.…..嘿嘿,我們北村可就跟著沾光不少…..”

  村里的漢子嗓門大,還沒走近就能聽出個大概,老人抿唇聽了片刻,臉上多有笑意,也不過去探個究竟,帶著左捕頭一干捕快差役,又去了河邊。

  日頭照下來,水光瀲滟,河岸邊,還殘有薄薄的碎冰,翻滾的水浪上,水汽升騰。

  老人走近河岸,讓捕快下去舀了一瓢水上來,輕啄一口。

  “甘涼入口,回味是甜吶……”

  輕嘆了一聲,周圍還能見到兩個村子的人忙碌,便是收拾了一下心情,前往不遠的陸家村。

  這段時日里,陸家村變化還不起眼,但每家每戶手里有了余錢,開始想著怎么將自家房子修繕一二,王叔驊、左正陽進來時,村里老老少少多在討論誰家先修,誰家出人。

  坐落一角的籬笆小院,光禿禿的柏樹下,多了石桌石凳,陸良生支起畫架,筆尖飛速游走,余光之中,正是小院里的冬日景色。

  孫迎仙也在這景色里,保持打拳的動作站在那方,一動不動,眸子眨啊眨的。

  “好了沒有……本道快堅持不住了。”

  陸良生頭也沒抬,繼續畫著:“堂堂練氣期的修道者,連一兩個時辰都堅持不了?”

  聽到‘一兩個時辰’那邊保持不動的道人,就氣得不行。

  “是一兩個時辰嗎?從上午一直到下午,你數數多久了?!”

  窗內的倩影捂嘴偷笑,她倒是不懼寒冷,而趴在窗欞的蛤蟆道人卻是穿著一件合身的小棉襖,樣子頗為滑稽,那是陸小纖給縫的,期初蛤蟆是死活不愿穿上,可最后也架不住天氣越發寒冷。

  “不愿意,你就走啊。”蛤蟆道人哼了一聲。

  孫迎仙偏過臉,忽然笑起來。

  “呵……你這激將法可不管用,這么大的雪,出去又餓又冷,傻子才會走,要走也是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再說。”

  腳下的積雪陡然冒出青芽,正在他說話間,頭頂發髻也伸出花骨朵,粉色的花瓣輕綻盛開。

  “哈哈哈——”

一向不喜言笑的蛤蟆道人,站起來捂著肚皮大笑出聲  孫迎仙“啊!”的伸手在頭上胡亂抓扯,那花怎么也弄不下來,隱隱的,還有花香鉆進口鼻。

  猛地停下手,看著畫架后的少年。

  “你到練氣了?”

  “難道不該嗎?”陸良生筆尖又是一勾,雪地冒出的青芽迅速拔高,轉眼間超過了道人,變得枝繁葉茂,樹枝間嫩綠抽出、展開,開出無數淡淡的白色小花,片刻,花瓣飄落,結出果實。

  孫迎仙好奇伸手去抓,果實斷開,落到他手中,仿佛被刀切開,順勢化作兩半。

  “幻術配上你這一手繪畫的絕活,真的可以……哎,說不出怎么形容,要是你修為再高一點,以虛化實也有可能。”

  伸手去觸碰,那果實沒有任何實感,直接穿了過去。

  窗后的聶紅憐也是滿心歡喜,這三個月以來,她是看著對方一步步走過來的,與那道人、蛤蟆師父探討修道之路,每日勤加修煉,到了夜晚還攻讀書籍學識,換做常人就算有這樣的毅力,身子也拖垮了。

  陸良生還想在畫上添些景物,正要下筆,忽然將畫上的法力撤去。

  院中的春色消散,孫迎仙還想問怎么回事,耳朵抖了抖,隱約有腳步聲由遠而近。

  畫架后面的陸良生微笑著將毛筆放下。

  “有貴客臨門了。”

  果然,父親陸老石的說話聲夾雜另一道熟悉的聲音朝這邊過來。

  陸良生起身到院中,朝走進院門的老人拱手施禮。

  “良生,見過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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