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記蒼龍吟,并非什么真的龍翔天際,不過威力倒是很大,一來千年樹妖的道行、麒麟氅的法力、陸良生本身的修為加持,對原本被眾人狂揍一通的妖星,落下最后一擊,從中心瓦解了星體晶瑩的內部。
裂出紋路的體表也在瞬間迸裂四濺飛射而出,像極了人間煙火在空中爆開時的景象,但在眾人眼中,卻是沒有心思欣賞這壯闊的景象。
一時間,祭出各自的法器、法術,燕赤霞從天空響起長吟的龍形收回視線,掐著法決雙臂一展,馭出四周密密麻麻的小劍攔截轟擊四散落下的妖星碎片,蛤蟆道人扶著麟獸長角,不停指著夜空璀璨的碎片,揮著圓滾滾的蹼頭,指來指去。
“這邊這邊.....還有那邊,笨驢快,那邊還有!”
“你要是有老夫當年本事.....”
老驢兒不滿的嘶鳴一聲,獅鬃抖開,一記記雷光閃動,打下閃電,將碎片炸的粉碎。
轟隆隆——
雷聲滾滾,電蛇瘋狂落下,青白的光芒一陣緊接一陣的照亮夜色,附近的村寨、鄉鎮,百姓蹲在屋里角落,嚇得微微發抖,臉色慘白看著緊閉的窗欞外的電光閃爍。
汪汪.....
嘎嘎...嘎.....
家家戶戶豢養的大狗、雞鴨瘋狂的擠到門外,慌亂的撓門,反而嚇得里面的人更加不敢動彈。
也有年歲大的老人,擔心家畜,打開門將它們放進屋里,轟隆隆的雷聲里,下意識抬起的目光之中,電蛇如大雨傾落,青白的電光中間,一條蜿蜒游動的長影讓上了歲數的老人嘶聲叫喊了起來。
“快出來看啊,天上有龍——”
嘶啞的吶喊被雷聲掩蓋,老人望去的夜空之上,陰云翻涌漸漸消散,一抹長影張牙舞爪,擺動魚尾游過云霧,偶爾露出的一截,全是青鱗的修長身軀,伴隨游動,起起伏伏亮起青芒向后展開。
一記閃電落下,擊碎濺開飛遠的妖星碎片,照亮周圍的剎那,長須飛舞,照出駝首鹿角的頭顱一閃而過,似鷹利爪一蹬陰云,翻涌游走的長身夾雜閃電之間,俯沖而下。
吼昂——
蒼龍張開長吻發出亢鳴,須髯倒伏,陸良生站在一對鹿角中間,衣袍被獵獵作響,下一刻,眉間那豎紅紋隱隱泛起光芒,雙掌探出陰陽袖,人道乾坤夾雜篆文的儒家浩然之力,陡然爆開擴散。
“復神咒!”
一顆顆光球泛著金色,自他掌心朝四周落下的妖星碎片,瘋狂傾瀉而下,一顆化作兩顆、兩顆變做四顆、八顆,頃刻,漫天金色光球飛散而出,撞擊的一瞬,光球邊沿接觸碎片接連爆開,全是轟轟轟......的爆炸聲響。
夜色之中,金光隨著青龍俯沖下方的途中,瘋狂亮起、爆開、暗滅......
遠去東北方向,連接草原的山麓里,孫迎仙滿身大汗,幾欲虛脫的坐去地上,瞇著眼看去西面天云下,不停閃爍的金光,那顆妖星終于看不見了,口中‘呼’的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破壞的血靈陣一旁,承云門掌教也看著那方夜空,老人精神萎靡,露出的笑容里,栽去地上,昏睡了過去。
“老頭子!”
道人大喊了一聲,也沒多余的力氣去攙扶,眼睛一翻,嘭的倒去地上。
天空,雷聲終于停歇,繁華的長安,漸漸有了繁密燈火,膽大的百姓推開房門走出,涌去長街,與相熟的說起剛才發生的詭異天氣。
四個書生坐在角落,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起身,圍成一圈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天顯異象,必有妖孽橫行!”
“你兄長,你說如何辦?不如借機會接近陸郎,咱們仕途有救了。”
“對啊,此乃大好機會!”
“混賬,我等讀圣賢書,豈能如此下作,圣人言:‘明哲保身’,走!先回驛館待著。”
四個書生深思熟慮一番,懷揣憧憬調轉方向回去住的地方。
喧嘩的長街過去,城中皇城,楊堅拄著長劍,渾身虛汗打濕了里衣,哈哈大笑著回頭看去族弟,紅光滿面指去西北的天空。
聲音豪邁而響亮。
“老天,你可看到?朕乃大隋天子,朕之江山,有國師護佑,可長治久存——”
遙遠的南面,越過江河更南,孤崖峭壁上,陳輔站在孤零零的枯樹下,啞口無言的望著西北的天際,然后,“啊——”的發出一聲怒吼,揮開手臂轟的一聲,將身后枯樹攔腰砸斷,發瘋似得來回奔走。
......什么妖星,什么亂世之兆,憑什么他隋國能躲過這一劫,老夫不服!!!
最后的雷聲里,一道閃電劈下來,打在山崖巖石,濺起電花,化為尸魔的老人本能的抱去腦袋,縮頭縮腦的飛快跑遠,不久,他決意去往北面,孤身一人,總能有一些機會的。
時間隨著夜色漸漸過去,東方天云泛起魚肚白,奔涌狂暴的河水在破開云隙的第一縷陽光里,重新變得溫和退去河道,老蛟無力的靠去河岸,力竭的闔上眼簾,走出高地、村子的百姓小心翼翼的尋到家中的木桶,打滿水給他淋上,驅散蠅蟲。
四處救人的各方修士,修為較淺的早已難以動彈,抱著法器就那么在村里,闔眼淺睡,感受到身上有東西罩下,疲憊的抬了抬眼,一個小姑娘拿著一件打著補丁的小被單怯生生的站在那里,看到對方看來,丟下小被子,晃著兩條小辮子跑向家中。
陽光照下來。
無疆山上,一片片林野倒伏斷裂,山巒傾塌,大大小小的碎巖滾做一團,顯出頹廢狼藉。
露出褐黃的山脊上空,龍鳴淺止,裊繞云氣的蒼龍耗盡法力,化為星光散去,陸良生也頗為疲憊的降下地面,踩著松軟的泥土,看去慵懶的晨陽,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
“這場劫數,算是結束了吧,諸位......”
陸良生垂下視線,目光掃過周圍,眾人安靜的躺在地上睡著了,燕赤霞坐在地上,下巴枕在懷里的木匣上,打起呼嚕;李隨安趴在一顆斷裂的樹軀上,青劍垂在一旁,嘴角掛著口水搖搖欲墜;舍龍靠在他旁邊,腦袋一點一啄,偶爾呢喃烏蠻話語,不知在說些什么。
老驢側臥雜草間,身形已恢復驢態,肚皮起伏間,哼哼唧唧低鳴兩聲,夢里像是在奔跑,四肢奔跑踢踏幾下,嘭的一聲,盤成一團打著鼾聲的黑影頓時飛了起來,落去地上彈跳幾下滾到書生腳邊。
蛤蟆道人從地上爬起來,抹去腦袋上沾的草屑,鼓著蟾眼來回張望,蛙蹼架在胸前來回比劃,看到無事,打了一個哈欠,又倒了下去......
“師父。”
宇文拓并未休息,走到陸良生面前時,垂下臉,“請罰弟子吧。”
“罰你做什么,走,隨我下去看看五色莊吧,看看陸元留下的東西。”
陽光里,山風掀起草屑吹來,陸良生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撿起地上的蛤蟆放去肩頭,一起走去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