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山間密林風里輕搖,清冷月色下,泛起薄薄水霧,昏暗的燈籠光芒外,一道身影沿著搖晃的燈火范圍,悄然溜進附近一棟閣樓,有持械的身影過去,蹲在暗處的少女貓著身子,盯著巡邏過去的師兄弟,悄悄挪進里面。
走廊燈火搖搖晃晃。
貼著墻躡手躡腳走過的少女,伸手輕輕推開附近一扇房門縫隙,閃身進去,帶起的風吹的桌上油燈輕搖慢晃。
“喂!醒一醒。”
少女朝房中一面墻上掛著的人影輕喚了聲,那面墻壁,李隨安被鐵拷束著雙臂,脖子也被卡了鐵環,懸在半空,衣袍襤褸,染出斑斑點點的血跡,被對方幾人擒住,用古怪的鐵釘打進琵琶骨、氣海穴,根本使不出丁點的法力,就算能逃出去,也根本逃不遠。
隨安聽到傳來的話語,虛弱的睜開眼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笑。
“又跑來了,怎么,不舍得我死,想嫁給我嗎?哪得要我師父作主才行。”
“你!”
衛翎蕓俏臉泛起紅暈,狠狠跺了一下腳:“本姑娘才不稀罕,也就是聽我父親說,師叔還有兩位長老,要將你關進鎮魔窟才來告訴你!”
“告訴我做什么,還不如放了我!”
李隨安咧嘴笑起來,朝對面的小姑娘挑挑下巴,盡量從散亂的發絲間露出俊朗的容貌。
“你看我手腳、脖子都被困住,你告訴我,我也跑不了,倒不如放了我那就不會被關進什么窟了等我回去,見了師父就過來提親這個主意怎么樣?”
“油腔滑調。”
少女背負雙手,手心都攪在一起看著被吊著的青年,低下視線看著扭來扭去的鞋尖嘴角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還要繼續說話,忽然響起‘吱嘎’一聲,原本關上的房門打開衛翎蕓連忙轉過身一身黑袍的任陰陽站在那里,左右是兩個胡須花白的老者。
看到里面面色有些驚慌的少女,任陰陽微微頷首,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蕓兒你怎么來的這里?!”
“師師叔”衛翎蕓支支吾吾瞟去旁邊墻上,眼珠子兜轉兩下伸手拿過桌上的皮鞭,“我是來揍他的偷看我洗澡,這口氣實難咽下。”
“呵呵這點你可比你爹強!”
任陰陽臉上泛起笑容點了點頭“不過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該回去歇息。”
“哦。”
少女放下皮鞭,慢吞吞的走過對面的師叔,向兩位門中長老打了聲招呼,一出門,提著裙擺就跑,令得掛在墻上的李隨安張頭望了一眼,輕笑出聲。
下一秒,身上猛地傳來劇痛,李隨安咬緊嘴唇低頭看去正縮回手指的任陰陽,“小爺該說的,都說了,我是無心之舉,還有馭劍術乃我師父所教,根本不知你門中之人不過.”
話語拖出長音,隨安朝對方眨了眨眼,壓低聲音。
“你們想要馭劍術,也不是不可以,咱們不如做個買賣。”
任陰陽捻了捻指尖血跡,抬頭看他,瞇起眼睛:“這門劍術本就我滄瀾劍派之物,拿回來也是應該的,呵不過,老夫也想聽聽,你說什么買賣。”
“自然是放了我,然后,問過我師父之后,他老人家同意,將馭劍術給你們。”
那邊,聽著李隨安這處買賣,負手走動的任陰陽抿著嘴,看去桌上搖曳的油燈,停下腳步,偏過頭來,目光一厲。
“當老夫三歲稚童?!”
抬手就是一指,插進李隨安大腿,布帛撕裂,血肉噗的洞出一個血洞,疼的青年咧嘴叫出聲。
“買賣不成,仁義在,動什么手啊——”
不顧痛呼的李隨安,任陰陽負手轉身就走,朝守在門外的看守弟子吩咐:“好生看好,明日一早,帶到外面用刑,然后關去鎮魔窟!”
旋即,領了兩個老人大步離開。
夜色深邃,月光漸漸隱去游云,東方泛起冥冥光亮,坐落山間的門派漸漸有了人聲嘈雜,十幾個門中弟子聚集廣場上,看著遠處一棟木樓被鎖了琵琶骨、氣海的身影被鐵鏈拉出,忍不住低聲交談起來。
“這就是那個偷看師妹洗澡的登徒子。”
“聽說師兄說,這家伙要被行罰,然后關進鎮魔窟里,那個鎮魔窟到底有什么啊?”
“哎,你竟不知道?那地方聽說下面匯聚陰煞之氣,我派秉持天地正理,才在此間鎮守,聽說被下面陰煞之氣侵染的人,修為盡失,形如枯骨,但就是死不了,會一直被折磨下去。”
“會不會有些殘忍啊?”
“那往后師妹嫁給你世上除了你,還有一個看過她身子的人”
“呃.....那我覺得有些輕了。”
天光放亮,晨陽穿過山間水霧,推著黑暗延伸過山門、樓閣,任陰陽走出房門,站在柵欄前,看著架起的罰臺,想起昨日那青年與他說的買賣,還有怒火在心里燒。
拿回我門之物,打死你都是輕的。
看著被羈押去刑臺的身影,不知為何,心里隱約間有股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人被遺忘了。
‘哼,不管何種不安,只要敢來我滄瀾山,一并接下就是!’
做為修行中人,任陰陽自有豪邁和信心,看了一會兒,見時辰差不多了,拂袖轉身走去木梯。
陽光升上云端,照下密林投出光斑映在一處水潭,周圍蟬鳴此起彼伏之中,陸良生站在潭邊收回收回視線,望去林隙外起伏的山麓。
一旁,舍龍低聲道:“國師,就是這里。”
陸良生嗯了一聲,負手走到林子邊,視野變得開闊,前方綠野蔥郁倒映在他眸底,“一個女子不可能遠離駐地,跑到荒無人煙的地方洗澡,那門派必然在這附近。”
微微闔上眼睛,像是感知什么,片刻,睜開眼,輕聲道:
“走。”
林子里忽然吹起一陣風,林間嘩啦啦一片驚鳥撲動翅膀沖向天際,不久,樹林重歸寂靜,拂過的風,帶著一行人來到附近一座山腰。
風停下,發絲垂下落去肩頭,陸良生掃過四個書生:“你們在這里等我。”便是帶了舍龍、老驢走了上去,來到一處斷崖,前方景象頓時在兩人眼中展開,側對這邊的大山里,能見幾棟木樓遮掩林野間,寬敞的廣場上,一撥人聚在那里,不知要做些什么。
站在崖邊的書生,目力常人難極,遠方的景象像是在他眼里一點一點的放大,忽然輕念出一個名字。
‘隨安’
滄瀾山劍派,被鐵鏈拖拽過去的青年被架上木樁,下了樓的任陰陽,朝聞訊出來的師兄拱了拱手。
不顧對方阻攔,加上被他說服的兩個長老幫襯,根本不在意什么掌門,徑直走到刑臺前。
“不管你說與不說,等進了鎮魔窟,你自會忍受不得,把馭劍術寫出。”
任陰陽負手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樓前的掌門師兄,隨后轉回來,冷哼出聲。
“沒人救得了你。”
“師弟,不可!”
衛荒大喝,舉步走過去,卻被門中兩位長老攔下,而那邊任陰陽里也不理他,垂下手,手指飛速變幻,掐出一道法決,指去天空。
轟隆隆——
明媚的陽光瞬間陰了下來,陰云密布,泛起了電光,李隨安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對于雷術多少知曉一些,師兄宇文拓就得師父靛雷之法,那頭老驢也會引雷之術,打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得不好,這身修為都有可能被毀。
轟轟!
雷聲越發密集,李隨安不由閉上眼睛,心里不停大叫師父,然而,密集的雷聲忽然漸小,睜開眼望去天空,陰云散開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李隨安想著的同時,任陰陽也愣了一下,就連周圍的門中弟子、掌門、長老也都愣住。
“任師叔的雷劍之法怎么不靈了?”
“莫不是打雷的雷公今日不當值?”“誰知道,說不得跟電母一起玩去了。”
竊竊私語之中,站在刑臺下的任陰陽狐疑的看去法決,重新掐出,鼓足了法力指去天空,陰云夾雜雷聲又滾滾而來,然而不到片刻,再次散去,露出燦爛的陽光。
被兩個老人阻攔的衛荒皺了皺眉,似乎看出端倪,上前一步,抬手抱拳斜斜向上,拜去四方。
“不知哪位高人在側,還請莫要戲耍我師弟。”
聲音遠遠傳開,側面的斷崖上,風聲攜著中正的話語傳來,坐在崖邊的書生緩緩起身,看著下方的門派,聲音平淡而冷漠。
“本國師來接徒弟李隨安,諸位要是想阻,拔了你們山門。”
蛤蟆道人坐在陰涼得石頭上,看了眼那邊背對的身影,吹了吹捧著的茶水,滿意的抿了一口。
“老夫這弟子,果然還是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