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校長室,已經不光校長和莊毅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了,莊毅的班主任聽到消息趕了過來,隨后又呼啦啦涌進來一幫任課老師,爭相勸莊毅別冒進。
“小毅,你這成績,只要不出意外,明年中考狀元妥妥的,到時候不僅學校由你挑,還有各種獎金、獎學金,何必現在跳級呢!又沒獎學金拿!”
“就是啊小毅,你要是覺得初三的知識都掌握了,可以申請在家復習,有時間先把高一知識學起來也好,回來考個試就行,沒必要跳級啊!”
“是的呀小毅……呀,徐老師來了?”
“徐老師你來得正好,你趕緊勸勸小毅,這都初三了明年中考了真犯不著跳級,想跳可以等高一再跳嘛!中考依我們說還是參加一下比較好。”
徐隨珠一進去就被幾個女老師拉著勸了一通。
不過,徐隨珠一向很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不管學校、校長還有老師們怎么勸,這個問題最終得問當事人。
徐隨珠拉過莊毅,柔聲問:“別管其他人的意見,說說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想起跳級了?”
莊毅撓了一下后腦勺,靦腆地說:“陳行善上高中了,我感覺挺無聊的。”
合著是“無敵之人太寂寞”?
“隨姨,初三的知識點我真的都會了,上高中不會掉隊的。”莊毅向他保證。
“你這孩子……”
校長、老師一聽急了,總有種好不容易養大、盼著年底賣個好價錢的胖豬,突然有一天拱破豬圈跑了的趕腳……啊呸呸呸!什么破比喻!明明是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娃,叛逆期突然來臨,聽不進家長的勸了……
徐隨珠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攬著莊毅的肩,走到窗前,偏頭看了他一眼,笑起來:“你看你都比我高了,都要上高中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隨姨,你支持我跳級念高中?”莊毅的眼睛倏地亮了。
“支持啊!我很早以前就說過,只要不是違法犯規的事,你有什么想法,盡管去實施、去做。”
校長泄氣地坐在椅子上:明年的中考狀元看來要花落別人校了。
本來以為可以連著風光兩年——今年的陳行善、明年的莊毅,都是能為母校爭光添彩的好苗子。
再往后……他心里門清:峽灣教育集團有了自己的初中部以后,生源會更傾斜。今后的中考狀元,不用再肖想,沒機會的了。
只是沒想到,兩年都沒風光到,穩妥妥的狀元郎說想跳級、要跑去高中讀,成績好可真任性啊!
校長深深抹了一把臉:得了,想開點吧,畢竟鄉鎮初中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得很,能出一個狀元郎就該偷笑了,再多一個本來就是奢望……
老師們也都遺憾地嘆了口氣。
以為跳級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了,卻聽徐隨珠柔聲和莊毅說:“姨從你的話里分析,似乎只要你能讀高一,跳不跳級其實無所謂?”
“嗯。”莊毅點點頭,微微一頓之后連忙補充,“姨我只想去你的學校讀高一,縣一中我可不想去。”
徐隨珠笑了,拍拍他肩說:“我有數了,那要不這樣,你就去高一實驗班借讀,跳級咱先不跳,中考也照舊,等按正常錄取升入高中以后,直接讀高二怎么樣?相當于延后一年跳級。”
“這樣也行嗎?”莊毅眨了眨眼,“行的話我當然沒問題!”
“當然行!”
她可是民辦學校的校董,峽灣中學最大的股東,資優生借讀而已,這點小事還能辦不了嗎?
校長一聽,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個主意好!我們全力支持!盡力配合!”
其他老師也都很開心: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莊毅滿足了他的心愿,學校也保住了明年的中考狀元,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回到學校,林玉娟等在她辦公室門口和范教授聊天。
“嫂子,你去哪里了?”
“去了趟隔壁初中。”徐隨珠推開辦公室門,讓她們進來坐,“早飯吃了嗎?我這兒還有些粥和三丁包,吃不吃?”
“吃過了,這不剛從食堂過來。不過我不介意再蹭一只三丁包。”林玉娟笑嘻嘻地捻起一只精致得能用“玲瓏”兩字形容的江南三丁包,不嫌已經冷了,相反冷有冷的口味,一口吃到嘴里,邊嚼邊夸,“嫂子家的廚娘一手江南點心做的那叫精致……話說嫂子你去隔壁初中干啥?他們校長找你茬了?哦,是不是我們初中部辦起來,影響他們生源了?”
徐隨珠好笑地搖搖頭:“不是,是小毅想跳級,學校舍不得放人,叫我去做思想工作呢!”
“跳級?這不是好事兒嗎?能跳為啥不跳?還讓你去做思想工作?”林玉娟不解地問。
倒是在教育系統待了幾十年的老油條范教授了然于胸:“現在跳級對初中來說是莫大的損失啊。小毅的成績有目共睹,只要正常發揮,明年的中考狀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發揮得好點,滿分狀元也不是不可能。初中肯放他跳級才怪!”
“那也不能攔著他啊。”林玉娟不由替莊毅打抱不平,氣呼呼地說,“就為了學校自己的榮譽,讓明明可以跳級的學生再拖一年?自私!”
徐隨珠給陽臺的花草澆了水,洗干凈開保溫壺,問她倆要不要,都不要,她就給自己盛了一碗,保溫壺的保溫效果很不錯,到這會兒都還溫熱著,喝了兩口,慢條斯理地說道:“站在學校的立場,有這樣的想法也正常。”
“那你勸小毅了?”林玉娟不贊同地蹙了蹙秀眉,“嫂子,你有時候就是太會替別人考慮,這樣不怕小毅傷心嗎?”
徐隨珠失笑地睨她一眼:“我也沒說不讓他跳呀,只是晚一年而已。人先過來讀高一也一樣。”
“什么意思?”林玉娟不明白。
“中考完了再跳,學籍不動,人來高一借讀,這樣既不影響他母校拿榮譽,也不影響他自己的心愿。”范教授聽懂了,慢悠悠地喝著茶說,“只是這么一來,正兒八經的高中生涯豈不是只有兩年?少了很多競賽機會呢!”
徐隨珠想了想說:“其實也好辦。大多數比賽只說是面向中學生,最多劃定個年齡界限,沒有鎖死是初中還是高中,所以即便他的學籍還在初中,有比賽機會照樣可以去。”
“這樣的話,那確實沒什么區別,還能賣母校一個好。”
林玉娟聽她們倆說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意思是小毅不跳級,照樣參加明年的中考,但人先來咱們這兒跟讀高一是嗎?”
見兩人一致點頭,開心地直拍大腿:“哎呀!那可太好了!十月份正好有一場物理競賽,我記得小毅的物理很好是不是?趕緊把他添上去!”
莊毅的物理真的是自學成才,早在小學三四年級、壓根還沒接觸這一塊,他就會拆裝游戲機、收音機了;上初中后,開始接觸簡單的物理學,也沒見他怎么好好學,但成績就是很好,大大小小的競賽從來沒有低過一等獎,今年奧賽還捧了個省級一等獎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年紀小、加上他死心眼地執意要在峽灣讀高中,早被京都、海城等地的名校挖去培養了。連國家隊似乎都在關注他,偏偏物理只是他的興趣,數學才是他強項,究竟哪個領域更適合他,眼下還真不好下定論。
這樣一個孩子,徐隨珠能做到就是盡量滿足他的求知欲。
他認為初中知識點掌握了、想學高一乃至高二的學科知識了,那就學,高中的大門隨時為他打開;不為競賽、不為其他,單純地為他自己想學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