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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初戰流寇(下)

  崇禎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汝州境內。

  “看來流賊有在小屯等地設伏的意思。”

  “嗯,步軍設伏在河的這邊,馬軍設伏在河那邊山地內,,這流賊的奸詐不會差過那些韃子。”

  此時說話的是舜鄉軍夜不收隊官“板凳”,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后,原為普通夜不收小軍的揭一鳳榮升為隊官,原來的伍長龍二現在己經成為把總。不過此次他沒有隨同征剿流賊,而是在幾個月前,被情報司派到遼東去了。

  舜鄉軍的夜不收哨探時,向來不會單人獨往,最少都是一伍五人。此時隨在揭一鳳身旁的,除了他外,同樣還有四人。與揭一鳳的打扮一樣,個個白色氈帽,外面是破舊的羊袍,與本地人打扮沒什么區別。

  當然,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們氈帽下隱現鐵盔寒光,各人衣內,還有精良的鐵葉胸甲,內還有一副鎖子甲,裝備齊全。每人更有三匹高大的戰馬,馬的上面,各類干糧輜重充足,可以讓這些夜不收在外面活動一個月不需要補給。

  揭一鳳奉溫達興之令出哨后,他一隊人馬己經四面八方散去,最遠到達洛陽一帶,此時揭一鳳的身邊,便余下這四人。潛伏的,便是汝州汝水南岸的山地之上。

  郟縣到汝州這百里,中間是河川,夾在伏牛山與神屋山的狹長地帶。從這兩旁的山地到流河官道旁都不是很遠,特別以當地的小屯寨離官道更近,這周邊山地起伏,也方便設有伏兵。

  早在幾天前,揭一鳳在汝州一帶活動時,便發現汝州流寇的詭異動靜,數百數千的進入河川兩邊的山地中。聯想舜鄉軍將要對汝州之敵展開的攻擊,流寇懷著什么心思,他們就昭然若揭了。

  不過揭一鳳也奇怪,那時舜鄉軍還沒有到達郟縣,他們早早的就準備伏擊了?這流賊的打法還真讓人有些不適應。

  揭一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千里鏡仔細觀察山下邊的動靜。有千里鏡就是這點好,站得高,看得遠,埋伏在山那邊的大股流寇絲毫沒發現這邊的揭一鳳等人,而揭一鳳他們,則可以從容不迫地觀察流寇們的動靜。

  不過千里鏡珍貴,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內算是配得多,也不過一隊人一副。

  “流賊有什么打算,懷著什么心思,該抓幾個活口來問問才是。”

  揭一鳳心里想著,將千里鏡投向山下面的平原,環顧河流兩岸,都沒什么人煙,到處只剩殘屋斷墻,四野一片蕭條。若是捉生,最好在汝州東面地帶抓,越靠近汝州,那邊流寇越多,便是抓到手,也有與眾糾纏的麻煩。

  而且,最好抓些流賊的哨騎,那些哨騎,比某些軍官懂得還多。

  揭一鳳眺望良久,與粗壯的外面不同,哨探時他極為冷靜,他們四人,己經在這山上潛伏三天。三天之內,都在時刻關注河兩邊山地的動靜,沒有離開這周邊的地帶。

  忽然,山下有了動靜,約有十騎從丘陵中奔出,往郟縣方向而去,看他們的樣子,定是流寇中的哨騎。

  一個夜不收低聲道:“鳳爺,要不要跟上,抓幾個活口?”

  揭一鳳一聲怪笑,說道:“這些流賊的哨騎去得好,正好抓幾個活口問問情報。”

  他身旁幾個夜不收都現出興奮的神情,雖然對方有十人,己方不過五人,不過卻沒有任何人現出緊張畏懼的神情。他們是舜鄉軍中最精銳的兵種,特別經過崇禎十一年那場殘酷的戰事,各人不論是身手還是心理素質,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而原先揭一鳳“板凳”的外號在隊內己經沒人叫了,除了伍內,甲內原來的兄弟外,現在隊內夜不收們,都尊稱揭一鳳為鳳爺。

  揭一鳳環顧自己的幾個部下,他眼中閃動銳利的光芒,他壓低聲音說道:“兄弟們,跟上那些賊寇,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舜鄉軍好漢的厲害!”

  幾個夜不收低喝一聲,揭一鳳一揮手:“上馬。”

  他們幾人敏捷地跳上馬匹,他們身上馬上背負各樣兵器,長短備齊。五人中,便有數種不同的兵器,兩個弓箭手,二個手銃手,一個魯密銃手。

  勁弓強弩,便于無聲無息偷襲敵人,殺敵于無影。而現在的舜鄉軍手銃,都是燧發樣式,擊火便利,口徑大,馬上步下搏戰,那幾步,十幾步之內,威力強勁,比馬弓來得好。

  至于魯密銃,非常好的長程射擊武器。揭一鳳部下那桿魯密銃,同樣是燧發樣式。

  舜鄉軍己經大至確定燧發槍的作戰時機,列陣作戰時不用,免得高額的啞火率影響戰情。不過散兵時使用燧發槍不錯,便是啞火率高,軍士們也有充分的時間再扣動一下板機。

  不過因為鳥銃或是魯密銃后座力強,馬上射擊會使銃手從馬上摔下來,所以這些魯密銃手,并不在馬上射擊。

  揭一鳳等人策馬在丘陵間奔跑,不時停下來用千里鏡看看山下面動靜,寒風撲面,絲毫沒影響他們的奔馳。他們遠遠的吊在那些流寇哨騎的身后,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幾人約奔出十余里,大寒的天氣,各人胯下馬匹不斷噴著濃濃的白氣。

  揭一鳳忽然一抬手,立時他們身后的馬匹同時停下來,揭一鳳又掏出千里鏡看去,他看得很清楚,那十個流賊哨騎己在河邊停了下來,略為歇息,讓馬匹喝點水。

  千里鏡中,揭一鳳也看清楚了那些流寇的打扮,其中幾個包著紅色頭巾,外穿裲襠,或是身披破舊的羊袍。

  只有其中一個流寇引起揭一鳳的注意,他身材魁偉,滿腮虬髯,頭上戴著白色氈帽,身上披著罩甲,那是齊肩棉甲,一般中原小校軍官的甲胄便是如此。

  余者的流賊哨騎身上只有腰刀與弓箭,弓箭還是步弓,沒有角弓,顯然這些人沒有馬上射箭的能力,馬匹也不怎么樣。這個流寇卻是步弓,馬弓齊備,除了腰刀外,馬上還有一桿長矛。

  他的舉止很彪悍,身旁也有兩匹戰馬,戰馬質量還不錯。

  “難道這人是流賊老營中的賊軍?”

  揭一鳳暗暗心想。

  這些哨騎在河邊停下來,戒備也不怎么樣,正是偷襲的好機會。

  揭一鳳嘿嘿而笑,道:“好,就在這里娘的。”

  他身旁幾個夜不收興奮起來,各人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

  揭一鳳吩咐道:“大伙準備,大丫,二丫,戲子,你們檢查一下自己的手銃火銃,換馬!”

  那“大丫,二丫”二人卻是兄弟倆,因面貌清秀,故在隊中得到這個女性化的外號。二人各配有兩把燧發手銃,就插在鞍橋的皮套上,銃內彈藥早己裝好,用木塞塞住。此時二人熟練地抽出手銃,將內中木塞拔下,取出通條又往內中夯了幾下。

  銃內的彈丸,早用亞麻布包裹,緊緊地塞入銃內,不會因為銃口向下,或是馬匹的顛簸而彈丸火藥泄露出來。不過因為這樣使用,舜鄉軍中的燧發手銃,并不使用定裝紙筒彈藥。

  “戲子”便是使用魯密銃的那個夜不收,他魯密銃背在身上,在“大丫,二丫”檢查手銃的時候,他同樣取下魯密銃,拔出內中木塞,用通條往內中夯了三下,他的魯密銃,一樣使用的是定裝紙筒彈藥。

  看各人又換了馬,一切準備完畢,揭一鳳將掛在馬鞍上的角弓取在手中,整了整自己左臂上的圓盾,環顧了自己四個部下一眼,低喝一聲:“兄弟們,殺賊,抓生口。”

  “殺賊!”

  幾個夜不收都是雄赳赳氣昂昂低吼了一聲。

  “殺賊!”

  揭一鳳催動馬匹,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余者四個夜不收,緊隨身后。

  他們便是突然沖擊,仍是保持隊列。揭一鳳與其中一個弓箭手右側主攻,“大丫,二丫”左側攻擊,“戲子”殿后,手上一把明晃晃的馬刀,卻是開了刃。

  其實馬刀開刃不開刃示各人而定,若是技巧不足,使用不開刃馬刀為好。若是那些騎兵中的精銳老軍,使用開了刃的馬刀,卻是如虎添翼。

  馬蹄聲響,煙塵滾滾,見突然從丘陵后沖出幾個騎兵,河邊歇息的諸農民軍哨騎都是吃了一驚。看那些人的打扮,可能是官兵哨探,又可能是馬賊桿子想黑吃黑。

  從丘陵到河邊不到三百步,看他們滾滾而來,很快就要沖到。而且他們五人竟有十五匹馬,聲勢非常浩大。事發突然,這些哨騎都是一片慌亂。

  帶著陜地口音的呼喝聲響起,卻是那身材魁偉,滿腮虬髯,頭上戴著白色氈帽的人吼叫幾聲,這些農民軍哨騎慌忙上馬,取出自己的兵器迎戰上來。

  借著馬勢,揭一鳳等人很快便沖近這些農民軍哨騎前面,這些農民軍雖然迎上來,但見對面之人狂濤奔騎而來,都是慌忙拔開馬匹。他們的劣馬,哪敢與揭一鳳等人對沖?

  就是他們胯下的馬匹,見對面那些馬兒身高體壯,它們都是心生畏懼,哪敢對沖過來?不待主人吩咐,己是自己讓開。

  弓弦聲音響起,揭一鳳與一個夜不收弓箭手從這些哨騎右面數步外掠過,隨著箭矢的破空聲,兩個農民軍哨騎慘叫一聲,摔落馬下。

  揭一鳳的箭矢命中一個農民軍哨騎的面門,另一個夜不收的弓箭,則命中一個農民軍哨騎的胸口。那哨騎穿著裲襠,只是一種棉布背心罷了,便是角弓也防不住,他胸口中箭,立時滾落塵土之中。

  一聲火銃的巨響,一個農民軍哨騎大叫著摔落馬下,他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內中鮮血淙淙而出。隨著他滾翻在地,大量流出的鮮血撒滿地面。

  “大丫”、“二丫”兄弟二人,從這些哨騎的左側幾步外沖過,二人手上都拿著手銃。大丫首先開銃,打死一人。這種大口徑的燧發手銃威力強勁,或許中了角弓箭矢還能活,中了銃彈,肯定活不了。

  “二丫”緊隨著哥哥沖過,他持著手銃,瞄準右面數步而來一個哨騎扣動了板機,那人揮舞著一把腰刀狂吼。在他恐懼的目光中,“二丫”手銃轟響,隨著銃口冒出的硝煙,對面也是血霧漫天,那個包著頭巾的頭顱就那樣炸開。

  兄弟二人策馬沖過,各打落一人后,拔馬奔開,將沒了彈藥的燧發手銃鞍橋的皮套內,隨后又抽出另一把有火藥的手銃。

  揭一鳳連續射落兩人,他催動馬匹回來,“嗖嗖!”幾聲弓弦的緊繃聲響起,卻是幾只連珠箭向來射來。

  這幾箭又急又狠,揭一鳳左臂的圓盾只擋住一箭,余者兩箭都射在他的胸上。揭一鳳穿著精鐵打制的胸甲,內中還有鎖子甲,以馬弓的威力,不可能射破他的鐵甲,兩只箭矢都滾落塵埃之中。

  不過這兩箭,還是撞得揭一鳳胸口隱隱作痛,揭一鳳大怒,他往前看去,卻見那戴著白色氈帽的流寇哨騎扔了自己的角弓,從馬上摘下自己的長槍,吼叫著策馬奔來。

  揭一鳳也是一把扔了自己的弓箭,從馬上摘下自己巨大的,催動馬匹,拼命地迎了上去。

  二人狂叫著對沖,錯馬相交時,揭一鳳的鐵錘猛地砸在那白色氈帽的狠刺來的長槍上,砸得他虎口破裂,在馬上搖晃了好幾下。差點策馬不穩。不過此人甚是強悍,拔馬回來,抽出自己的腰刀,又是惡狠狠撲來。

  一道火光冒出,隨著火銃的聲響,那白色氈帽胸口激出血霧,就那樣翻滾馬下,落馬時,眼中還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他身上披的罩甲,絲毫不能給他保護。

  卻是“大丫”策馬過來,對他開了一銃,讓他壯志未酬身先死。

  眨眼間,十個農民軍哨騎或死或傷一大半,而對方還是絲毫無損,看著在周邊策馬亂轉的那些強悍之敵,一人狂叫一聲,策馬就逃。余者農民軍哨騎則是停下馬來,驚恐大叫,跪倒地上投降。

  看著那逃跑之人,揭一鳳大叫一聲:“戲子!”

  “看我的!”

  “戲子!”跳下馬匹,從背上取出他的魯密銃,他長長的火銃瞄準逃跑那人。

  一聲轟響,那逃跑的哨騎直挺挺從馬上栽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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