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游方留下的人證、物證以及他與易三的談話錄音,足夠警方破獲這一盜墓團伙,而且現場就能立功——追回一件先秦青銅器。游方一直沒有辦法親口告訴林音與謝小仙,李秋平是個怎樣的人?這個令人頭疼的難題終于解決了。
警方在查明案情之前,也許不會來找林音,不論是那個四人團伙還是易三,犯下的案子都太多了,針對林音設局只是一次未遂詐騙。但是警察遲早會來找她核實李秋平的情況,屆時林音就會知道真相,不知這個女人怎樣面對這一切。
現實對于林音來說,也許過于殘酷了,游方只能盡量讓她學會怎樣去面對,并保留心中的一絲溫情。
通過易三雖很難查出狂狐的幕后上線,但足夠清理這一團伙的下線殘余,也算了結吳老一樁未盡心愿。游方端起酒,灑在點燃的香前,然后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這是江湖人傳統的師禮,在吳老生前,游方從未這樣對他行過禮。宋陽一見這個場景,微微有些驚訝,但沒有追問什么,也走上前去朝香敬酒,與游方并肩行禮,看上去像是兩人結拜一般。
在珠江邊祭罷吳屏東,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游方掏出一部順手從犯罪團伙那里拿來的手機,打了一個報案電話,不是直接撥,舊,而是打給一位名叫吳克紅的警官。謝小仙曾經特意叮囑過,有什么事可以找這個人幫忙,吳克紅是她讀警校時的班長,在班上年紀最大,外號“悟空大師兄”,如今是廣州這一轄區分局的刑警。
警察也要講究工作業績,像這種送上丨門來等于破好的大案,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沖謝小仙的面子,就送個人情給這位吳警官吧。打完電話,也不理會吳警官難以置信的驚訝,游方將這部手機拋進了珠江,沖宋陽道:“我們該回去了,找個借口讓你女兒早起,有好戲要看呢!”
宋引佳今天很早就被叫起來了,爸爸說今天一家人出去喝早茶,順道再送她上學。家里就是開飯館的,平時很少出去吃飯,宋引佳很高興。
這是一家老城區小街邊的餐館,經營傳統的廣式早點,宋陽夫婦今天對女兒格外嬌寵,在窗邊坐下后,讓宋引佳想吃什么就點什么。”、街斜對面有一戶獨門小院,今天很奇怪,一大早就停了好幾輛警車,門前還用黃帶拉出了隔離區域,顯然是警察在辦案。
有不少市民在那里指指點點的圍觀,宋引佳一邊吃東西,也一邊通過玻璃窗好奇的張望。有警察從院子里搬出紙箱、電腦等東西上警車,不一會又魚貫押出五個人,帶著手銬,將上衣掀起蒙在頭上。
不知是警察故意的還是上衣太短,一陣微風吹過,有兩個人的臉露了出來,圍觀群眾發出一陣哄然大笑,宋引佳也被逗得咯咯直樂!這些人的臉上有字,不知被誰以很難擦拭的醒目紅漆書寫,右邊臉頰上是一個“我”,左邊臉頰上是一個“是”,額頭上是“大壞蛋”三個字。
笑著笑著宋引佳突然一愣,抓住宋陽的袖子道:“爸爸,我認識這兩個人!”
看著警車押走五個倒霉蛋,吳克紅是好氣又好笑同時帶點莫名其妙,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種好事怎會砸到自己頭上?雖然等最后破了案論貢獻時,主要成績還是領導的,但畢竟少不了自己這一份功勞。那兩個蒙面人究竟是什么來路,看來很可能是這伙罪犯得罪的仇家。
就在這時,身后有個女孩的聲音道:“警察叔叔,我認識剛才那伙壞蛋,他們騙過我的錢!”回頭一看,是一對夫妻領著十幾歲的閨女。
宋陽上前簡單解釋了女兒前不久的遭遇,吳克紅很高興,剛抓到嫌疑人就有受害者出來指認了,雖然只是其中一個小案但也是好事,他笑著說道:“謝謝你們,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去分局做個筆錄?”
封弦詩有些為難的答道:“孩子還要上學呢。”
吳克紅想了想:“這樣吧,你們留個地址,后天是周末,我上丨門做筆錄。”今天他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還是等兩天再走訪吧。林音與屠蘇也在同一家餐館喝早茶,坐在店面另一側靠窗的座位上,是游方一大早特意請她倆來的。看見那幾個人被押出來,露出臉上寫的字時,屠蘇也被逗得咯咯直樂,游方冷不丁說了一句:“林音,他們就是設局想騙你的團伙。”
林音一愣:“昨天我回家后,究竟又發生了什么事?你一直都沒說呢。”
游方:“我當時就在那家飯店里,稍微化了一下妝,你沒認出我來,但我認出了那伙騙子,他們騙遷我的一個朋友。我通知了朋友,后來的情況…你現在也看見了。
然后他細心的從頭講解起這個復雜的“按線穿珠局”,騙子每一步有什么企圖,假如林音上了當,最壞的結局是什么?這是她們親身經歷的事,自然有深刻的體會,聽著聽著,屠蘇的一臉驚恐之色,而林音一張俏臉已然變得煞白。
游方最后道:“林音,他們這一次詐騙雖然沒有成功,但警方過一段時間也可能會找你核實案情,假如是這樣,你該怎么說就怎么說,但我求你一件事,只需告訴警方你在最后一刻因為害怕,找了個借口沒有與騙子接觸,不必把我的事情說出來。
”雖然今天還沒有告訴她李秋平的身份,但也給林音打了一針預防針。
林音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屠蘇看了游方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游方想了想又提醒道:“其實犯罪分子之所以能設局,主要還是針對每個人的心理,林音你一心尋找李秋平而忘了其他該注意的事,就是有機可乘。下次再遇到類此的情況,應該直接報警!”
屠蘇眨著眼睛道:“警察能抓住壞蛋嗎?”
游方很鄭重的回答:“就算警察管不了,一般也會提醒你的,能否抓住壞蛋是警察的事,報報不案是你自己的事,明白嗎?”
屠蘇很認真的點頭道:“嗯,我明白了。”她今天早上缺了一節課,但也上了很重要的另一課。
林音回到家中,關上丨門立刻沖進臥室撲在床上,她哭了,將臉埋在枕頭里盡量不發出聲音,雙肩不住的顫抖。過了好久才起身,到衛生間洗了臉,卻茫然不知自己該干點什么?她開始打掃屋子,將這兩室一廳一廚一衛,來來回回打掃的干干凈凈,最后實在是找不到一絲灰塵了,這才停了下來,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林音又習慣性的坐在電腦前,每天上網看回帖、檢查信箱已經是她必做的“功課”,愣愣的坐了半天,還是給謝小仙打了個電話,也只能找她傾訴了。
這天晚飯時,屠蘇私下問道:“游方哥哥,那些壞蛋,是不是你抓的?”
游方笑了:“你游方哥哥可沒有那么大本事,你也看見了,那些人是被警察帶走了。可能是我的朋友舉報了吧,他不想惹麻煩,我也不想給他麻煩,你呢?”
屠蘇眨了眨眼睛:“我當然不會說的,你放心,林音姐姐也不會說,其實她很懂事的。”
正在說話間,門鈴突然響了,游方以為是林音,不料來的卻是宋陽,有事找他出去。到了樓下游方才問道:“宋老板有什么事找我幫忙嗎?”
宋陽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今晚請你出去玩。”
游方很詫異:“你不做生意了?”
宋陽習慣性的搓了搓手:“我老婆今天很高興,給我放了一天假,還給了兩千塊零花,讓我請朋友出去坐坐。開飯館的一年到頭連個假期都沒有,也難得享受一下夜生活,當然要來請老弟你一起出去嘍。”
游方壞壞的笑:“廣州的夜生活丨,好一些的享受,兩千塊恐怕不夠,老板娘不知道你昨天密下了兩萬五私房錢吧?”
宋老板的笑容很憨厚:“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婆娘知道的好,省的她們瞎操心。……對了,你們年輕人,晚上一般去哪里娛樂?”
游方:“不要叫我年輕人,宋老板也不老,就這身子骨,有幾個小伙子能比?……走,打車去熱鬧的地方轉轉。”
“這種地方啊?也行,我陪你去進去放松放松,有什么消費我買單就是,就在休息室等你。”逛了半天,游方竟然在一家裝修豪華、檔次挺高的“松骨休閑會館”門前停下了腳步,宋老板有些猶豫躊躇,但還是進來了。
游方鬼鬼祟祟的笑道:“我不會告訴老板娘的,就是想看看你這種外家高手的身子骨,哪位小丨姐能給松一松?”
宋老板不輕不重給了他一拳:“室你自己想來,少拿我做幌子!”
游方瞇著眼睛:“最近的事確實有點緊張,好不容易有個了結,今天不就是出來放松一下嗎?人家門口特意掛了那么大一個,松,字,不進來都不好意思。”
不知為什么,今夜的游方真的有些躁動。以他的內養功夫,可以收斂心境不隨欲念而亂神思,否則也不可能習練高深的“入境面觀”功夫。但平日該有什么還是有什么,畢竟是個小伙,有些東西,講究勿忘勿助、不縱不禁。他平時倒沒這方面的愛好,每日練功足以消耗精力,也許是連日來與秦漁那詭異的練劍方式,也許是易三的邪念讓他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是經歷了最近這些事真的需要放松一下,或者是所有因素的綜合,總之游方莫名想發泄。
不去當采花賊,花錢松骨總可以吧?至于怎么個松法,就要見雞行事了!再說了,自己是個江湖小混混兼未婚單身男,本來就不是“好人”嘛。今晚暫且放縱一下,明天收拾心情健康向上,好好蹭課練劍莫再胡思亂想。
松骨嘛,總要先把身上洗干凈,游方沒有理會宋老板,免得他尷尬,挑了一位看上去順眼,神識感應也最“舒服”的服務丨小姐進了“私密浴室”。這里檔次不錯,桐油大木桶可以舒舒服服的躺著,冒著熱氣的水面上飄著新鮮的玫瑰花瓣,穿著衣服比不穿還要性感的小丨姐給做頭部按丨摩,不時往身上灑些花瓣和熱水。
浴室的外間就有一張柔軟的大床,那里是洗完澡“松骨”的地方,服務丨小姐真是辛苦啊,其實可以一切洗嘛,反正木桶很大!——游方剛剛這么想,放在旁邊茶幾上的手機就想了,服務丨小姐幫他拿到耳邊,游方一看號碼,要毛巾擦干手親自接了過來,并示意小丨姐出去等,沒事別進來。
電話是謝小仙打來的,她已經聽說了林音的事,在電話里責怪游方不該讓林音去涉險,更不該慫恿林音去報假案,但語氣并不重甚至有點像撒嬌,看來對游方的處理還算基本滿意。游方則毫不客氣的反問道:“那你想讓我怎么辦?我既不是李秋平也不是林音的父母,不能一輩子都看著她!不讓她自己經歷這些事,下一次怎么知道教訓?”
謝小仙這一次脾氣倒挺好,沒有頂嘴,反而語氣一轉道:“游方,我應該替悟空大師兄謝謝你,送了他一次立功受獎的機會。”
游方故作糊涂道:“你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謝小仙:“我曾經托大師兄留意廣州有沒有李秋平的消息,林音的事情他也知道,今天抓住那個犯罪團伙還聽了一段錄音,他立刻就給我打了電話。說實話,我很吃驚,也很佩服你!”
游方嚷道:“身為警務人員,無憑無據,你可不要亂說!”
謝小仙不知為何嘆息一聲:“唉,這也不什么壞事,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與此事有關,我當然不能說什么,只是私下替大師兄謝一聲。
……李秋平的事情,真不知道林音了解后會有什么感覺?”
游方的回答滴水不漏:“李秋平什么事?難道是警方找到他了?”
謝小仙又嘆了一口氣:“你真不知道?那好,我就違反一次紀律告訴你!”
她在電話里講了吳克紅了解的情況,最后說道:“案情還在初審階段,很多線索還要偵查核實,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只要屬實,吳克紅遲早會找林音了解情況的,到時候我怕她會受不了。……真沒想到啊,竟然會是這樣!”
游方沉默了半天,反應似是很震驚又似是在思索,最后也嘆息著說道:“她已經經歷了這么多,既然挺過來了,也應該會挺過去的,只是需要時間緩沖一下。通過林音這件事,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是挺夠朋友的。”
謝小仙在電話那邊含嗔道:“你才知道啊?但你沒對我說實話,上次告并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坐寫字間,有空還陪高層領導吃飯。但我通過林音了解的情況,你怎么在值夜班替人看倉庫呢?”
一般人不會這么說話的,就算了解情況,這不是明擺著當面揭短嗎?游方沒好氣的答道:“我說的就是實話,但是后來換了一份工作,半夜給人看廠房呢!主要是為了勤工儉學方便,我白天在中山大學蹭課進修。”
謝小仙不依不饒:“我聽說你和一個中大女生合租林音的房子,不會是沖著人家去蹭課的吧?”
游方語氣一沉:“謝警官,你托我幫的忙我都幫了,但其他的事,你也管得太寬了吧?”
謝小仙的語氣頓了頓,提高聲調道:“誰管你了?我不過是想謝謝你,順便才關心一下!”然后語氣一緩似是開玩笑道:“既然是勤工儉學,還不如留在北京呢,在北大蹭課不比中大更好嗎?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必在廣州給人看廠房?”
游方無可奈何道:“多謝關心,我在南方還有別的事沒辦完,你也清楚我是個江湖混混,有些事可不方便向警察阿姨全部交待。”
謝小仙微有些不滿:“你又不是沒本事,為什么就不能找點正經事情做呢?現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廠房里值夜班,累不累?”
他們這通電話時間可不短,按包間計時已經過了一個多鐘了。這里一個鐘是四十五分鐘,相當于學校里的一堂課,超出一個鐘就得按兩個鐘計費,每個鐘收費四百九十八。小丨姐進來好幾次試圖提醒游方,都被他揮手示意打發出去,小丨姐想樂也不敢樂——哪有跑到這里這么打電話的?木桶里的水已經涼了,幸虧包間里的溫度不冷,游方干脆說了實話,給自己的形象抹黑道:“我在夜總會松骨呢!接你這個電話,我還要付鐘點費。”
謝小仙:“你這個……,還真去夜總會啊?昨天果然是你拿走了兩萬五,有點錢就不學好!”真是警察的職業敏感啊,立刻就想到昨天在廣州“破案現場”,兩位蒙面人每人拿走了兩萬五千元現金,這些事吳克紅都告訴她了。
游方趕緊道:“你胡說什么兩萬五?還二百五呢!今天有人請客,請我出來放松放松。……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學什么好?……再說了,啥叫有點錢就學壞?……我又不是沒錢,你問問林音,前天我還借給她十萬呢,學壞還用等到今天?……算了,我忙著呢,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