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曦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好重。
‘我太難了。’
‘不僅要琢磨如何拉皮條,還要錘煉軍事技能……’
‘真就是——上馬可戰四方敵,下馬能思房中術!’
想著想著,風曦小同志自覺發現了盲點。
‘艸!’
‘我怎么看……這樣的我,畫風有些微妙啊?’
風曦眼珠骨碌碌的轉動。
‘天地良心……天地良心……’
‘這都是女媧娘娘主動給我安排的任務,我是被她欽定去解決問題的……應該、或許、可能不會牽涉到什么造反的大案子里去吧?’
‘至于跟某些人的事跡有相似之處……嗯,我是不是要發布一個鄭重聲明?’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一切解釋權,歸炎帝所有!’
風曦想到了自己暗藏的炎帝道果,心底稍微松了口氣。
他可是大大的忠臣!大大的良民!
被伏羲大圣多次表彰為人族先進青年,被女媧娘娘視為心腹多有倚重……怎么會有圖謀不軌之心?!
不可能的嘛!
風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認真想想,放棄了說明。
——他只想當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揣測五方天帝隱秘的燒腦事情,還是交給女媧娘娘自己操心吧!
“臣定然不會辜負娘娘的期望!”
風曦表情鄭重的點頭,表示他在接下來的歲月中,定當排除萬難,填補人族血脈的弱勢,恢復巫族征戰天地的豪情與雄心。
“嗯!”
女媧滿意的頷首,而后眼神游移,微微壓低了聲音,很有密謀進行中的那種狀態。
“我剛剛說的人巫融合戰略,是建立在血脈上的……而在之外,我還設計了思想精神層面上的融合。”
“哦?”伏羲在一旁好奇的探了探頭,“你還要搞什么幺蛾子?”
“這跟你就沒關系了!”
女媧臉色有一點點發黑,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伏羲的眉心,把他給按了回去。
同時,語重心長的對風曦交待,“小風曦啊……你在推動人族補完計劃的時候,還要注意多多宣傳,暗中將巫族所追求的精神信念、理想目標,徹底擴散浸染到整個人族里。”
“讓巫族的夢想,同樣也成為人族的最高理想。”
“巫族,是一支有理想、有信念的鐵軍……他們源自人族,承接了人道的最絢爛閃光點。”
“最終,也必然將這些理想、信念,帶回整個人族,讓全部人族踏上追逐這個目標的道路。”
“呃……”風曦眨眨眼,再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這不是好事嗎?”
“娘娘您創造人族的時候,不就已經將這樣的信念烙印在每個人族的心中了嗎?”
“何須這般拐彎抹角?”
“這個嘛……”女媧吭吭哧哧了半天,卻是都沒有給具體的解釋說辭。
在這時,伏羲再度伸長了脖子,探頭過來,對風曦笑著道。
“還能有什么?自然是暗削人王,給可能出現的五方天帝挖坑唄!”
伏羲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沒錯……人族和巫族在共同追求的目標上是同一個。”
“只是呢,具體到執行上,可就有許多微妙的地方了。”
“比如說——哪邊解讀的,才算是標準?”
“五方天帝說了算?還是祖巫說了算?”
“女媧她的意思,是要確定如今的巫族解讀方式為正統!”
伏羲嘖嘖感嘆,“以后啊,說不好人族內部,會以成為‘巫’為榮耀——這個‘巫’,不在血脈,而在思想,認同巫族設計的解讀方式,是能實現人族成為天地主角的唯一正確方式。”
“巫,或成為一種稱號,一種職業,是族群中的智慧化身,精神上的領路人。”
“搞不好到了哪一天,想要成為‘巫’,就跟你曾經晉升大羅一樣,要提交一份入巫的申請書。”
“而那‘巫’呢,將會得到來自人族至高意志的加持——人族意志還是個寶寶,自然是由女媧自己說了算。”
伏羲意味深長的說著,“我已經推算出了一角未來演變。”
“彼時。”
“人族王庭之外,任何一個統治一地、牧守一方的人族部族,內部都將會是二元體系。”
“負責族內事務管理的人王系統,最高執行者是本部族的人王;與之齊平的則是委員系統,有具體劃分等級的‘巫’,最高地位的‘巫’,將與該部族的王在職務級別上是等同。”
“但是嘛!”
伏羲拋給風曦一個“你應該懂的”表情,“人族很特殊,是團結在造化至圣——女媧麾下、擁戴其意志的族群,再按照她如今暗搓搓指使你推動的章程……”
“恐怕到時候,哪怕是人王,也應該接受同級的‘巫’的領導……”
“從權利角度上去看……這一刀,是沖著人王系統的根子去砍的!”
“還想有封疆大吏?”
“別想啦!”
伏羲捧起茶盞,在女媧深邃的目光瞪視下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再悠哉悠哉的放下,繼續開口解說。
“你的上司她呢,雄心壯志不小。這般做法,是在削除未來可能有的某些隱患。”
“人族要是野蠻成長,未來不知道會長出怎樣的思想來……屆時哪怕是有人族補完計劃的完美實現,人族巫族恐怕也還是難以避免分道揚鑣的結果。”
“索性呢,現在便統一思想,用巫族成熟的理念,灌輸給人族還沒有成型的三觀。”
“不過,她的步子邁的比較大。”
“不止是想在思想上統一,還要實現權利上的收束。”
“當然,為了避免引起太過激烈的反對,于是她決定偷偷的、慢慢的來。”
“否則那些剛剛分枝出去的部族,還不得鬧騰起來?”
“先從人族的最高王庭中試驗、推廣,再逐漸的擴散出去……那最終的目標所指,就是給五方天帝套上枷鎖。”
伏羲樂呵呵的,“五方天帝,始終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只是,妹妹你這么做,有些不地道的樣子?”他看向女媧,“為了避免自己留下污點,所以把風曦小同志給當槍使——下一任風后,也是人族的共主,默許‘巫’的誕生與活躍,分走權威……”
“自身則超然局外的模樣,做一個立于不敗之地的裁判。”
“哼哼!”女媧哼了兩聲,“彼此彼此……我這一手,還是跟你學的。”
“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還為了展現公正形象,丟出一堆背鍋的。”
“什么羅睺啊、帝俊啊……”
女媧撇撇嘴,伏羲一笑置之。
“她想削弱人王權威,又不想直面諸多后來人王的怨念,所以打算選中一個背鍋的王……”伏羲對風曦言道,“本來,這鍋應該是我的……”
“不過,量她沒那個膽子……”伏羲對女媧的怒視目光忽略不計,“而且她也擔心,被我信手反殺。”
“所以,這項工作安排著安排著,就落到了你的身上。”
“如果以人族共主、人王領袖的身份,我是很想要嘲諷她個三天三夜,宣泄怨氣的。只是想想——倒霉的似乎是后來者?再有,她還是我的妹妹。”
“我就無所謂了。”
“倒是你……”
伏羲頓了頓,“愿意接受這個任務嗎?勇敢的承受后來人王的怨念?”
“并且。”
“有朝一日,真正有哪位人王,要坐穩一方天帝的位置,撼動祖巫系統,那多半是要拿你開刀的——”
“誰讓你擋了路?”
“唔……打崩了你還不夠。”
“還要打崩你麾下的‘巫’勢力……說不得,那‘巫’比你還能堅持作戰呢。”
“你好好想想。”
伏羲目光一瞬間變得幽深起來。
女媧也相差無幾,看著風曦。
而風曦,沒有讓女媧失望……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復,表示愿意接手這份棘手的工作。
——女媧不愿意直面的諸王怨念,他來直面!
士為知己者死!
女媧娘娘待他不薄,此刻正該他挺身而出,如何能退縮不前?!
雖然,作為已經被欽定的下一代人族共主、風氏之王,親自挖人王陣營的墻角……有那么一點點不好說出口。
但是嘛!
只要女媧娘娘的贊助支持給到位,沒有什么問題是不能解決的!也沒有什么困難是不可能克服的!
“你是要錢?還是要人?”女媧得到讓她欣慰的答案,也非常豪爽和大方,“你要錢,我給錢!你要人;我給人!”
“都要呢?”風曦小心翼翼的反問。
“那就都給!”女媧手一翻,兩件事物各自出現在手上。
一邊,是金光璀璨的幣狀物,正面烙印著女媧自己的頭像。這是一枚價值巨大的功德幣,或可稱為——“媧大頭”,能與“伏大頭”一戰。
另一邊,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質兵符,代表著后土祖巫的威嚴,持此甚至可以調動后土祖巫的警衛力量。
“這些功德,是給你的活動資金。”
“而持此兵符,你可以讓大巫——尤,配合你的行動。”
女媧的出手,依舊大氣。
風曦雙眼火熱的接過,拍著胸膛擔保,“有娘娘的資助,臣一定能貫徹您的意志!”
“什么人王怨念……那都不叫事!”
“誰敢有怨念,我就收拾誰!”
“等我把自我之后的所有人王,跟收拾兒子、孫子一樣全部敲打一遍,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想必他們便會消了不該有的妄念,堅決擁護執行你所發布、我所推動的計劃!”
“你能有這樣的決心就好!”女媧拍了拍風曦的肩膀,以示鼓勵。
一旁的伏羲,此刻卻表現的很本分安靜了,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看著。
當然,他那變幻不停的目光神采,某種程度上能反應出其內心的不平靜,有波瀾涌動。
許是知道自己的異狀,于是伏羲捧起了茶盞,低頭品茶,掩飾了眼中的精光。
‘嘖……’
‘一個敢安排,一個敢接受……本來就夠離譜了。’
‘更離譜的……’
‘一個敢相信,另一個還真有希望做到……’
‘本來,雙方是共贏,似乎是大大的好事……’
‘只是啊……’
‘有朝一日,妹妹你可千萬別跳腳……畢竟,這路可是你自己選的,沒人逼你不是?’
伏羲眼底蘊藏笑意。
‘唔。’
‘作為一個關愛妹妹的好哥哥,也必須是哥哥……我應該給一波助攻,才對得起自己的身份不是?’
想到這里,伏羲將茶盞一放,對著被女媧更器重了一些的風曦招手,示意他近前來。
風曦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命而行。
“你身上的擔子不輕,被女媧壓榨,既要參詳軍事,又要執行人族補完,還要考慮制衡往后的人王……這是巨大的考驗。”伏羲淡淡道,“不過,一旦你能通過,也定然獲得飛躍般的質變,能扛起一段時期的人族大旗。”
風曦老實的聽著。
“呼……”伏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微笑道,“知道嗎?”
“當我知曉女媧欽定你來接我的班,全然是把我當工具人使喚……真真是翅膀硬了,敢飄了。”
“所以呢,我曾經左右看你不順眼。”
“不過,時間稍久些,我心態也放平了……對事不對人,你還是挺不錯、挺上進的一個小家伙。”
“你在我這里,跟隨我處理政務多年……我的一些本事,你學了有十之六七。”
“雖無師徒名分,卻也是有師徒之實了。”
“一段香火之情……”伏羲說到這里,面色古怪了一瞬,一閃而逝,“看在這段情分的面子上,再想想我也要退位了。”
“接下來的時間,你就執掌五帝印,以此攝政罷。”伏羲信手一拋,那五帝印便落到了風曦的手中,被他小心的捧住,“有這份大義的名分在,你做事或許能順利一些。”
“我呢,就在你背后看著,幫你查漏補缺……什么時候,你徹底能獨當一面了,我也就可以徹底放手了。”
“伏羲陛下!”風曦動容。
“別高興的太早。”伏羲豎起手,止住風曦,“我作為你半個老師,有一道最后的作業想留給你。”
“你若是明白了答案,才有最完美的資格,繼承我的意志。”伏羲嘴角微翹,點指五帝印,“所謂的大義、所謂的王……究竟是什么支撐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