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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師生(后)

  詩蔻迪聞言,卻沒有產生半點輕松或者欣喜的感覺,反而覺得遍體發冷。

  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這件事,對方既然能無聲無息地在自己身上設置護身術,自然同樣能設置某種可以隨時奪走她性命和逼入絕境的禁制;又或者那個所謂的“護身術”本身,就是一種能在關鍵時刻起效的禁制......

  就以女巫小姐對老師的了解程度,她所能想到的壞事兒——不論有多么卑劣和惡質,對方都能干得出來——甚至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擇手段。

  這并不是杞人憂天,而且詩蔻迪立即意識到,對方如此回答的用意同樣明了:這是一種威脅,一種敲打。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她心想。和傳奇巫師交流果然是個與虎謀皮的危險活兒,稍不留神就會深陷泥潭,難以拔身。

  接下來,要是沒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勇氣,她的立場恐怕就沒辦法表現的像過去那樣堅定了。

  “感謝您。”

  詩蔻迪沒有表達不滿,而是換了個稍微恭敬點的口吻,朝著朗曼·霍爾彎腰行禮。她并不覺得憤怒,一方面是早有預料,一方面是無能者的怒火總是那般毫無意義,她不想讓自己被這種缺乏價值的憤怒沖昏頭腦。

  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事物和人,這就是巫師這一群體的特征,他們原本就沒有多少值得稱道的道德觀。讓巫師像騎士那樣遵守規則是毫無可能的。

  何況朗曼·霍爾是堂堂正正地以勢壓人,他擁有在眨眼間殺掉自己的實力,這就是最簡單直白、最赤裸裸的利用。假如換做她自己是傳奇巫師,恐怕也會對某些有價值的下屬隨口說意思相近的威脅。

  詩蔻迪只是覺得有點......有點喪氣罷了。

  她過去所付出的種種努力,就像是背后藏著絲線,被人操控著在舞臺上跳舞的木偶小人一樣,而小人卻對此一無所知,努力掙扎著,手腳揮舞著,以為能夠憑借自己就可以掙脫命運和強權的束縛。

  但這終究是幻覺,脆弱的就像是水面上的氣泡,吹口氣就會消失。弱者無法真正把握自己命運的方向,就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上航行的小船...如果不能成為像拉斯普欽大人那樣的傳奇巫師的話,她恐怕一輩子都得活在朗曼·霍爾的陰影之下。

  或者說,選擇另一個能提供庇護的對象?她的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一位站在高塔之上,佩戴著面具的身影。

  ……當然,年輕的女巫不知道的是,她要是將自己的心里話說出口的話,絕對會引起在她眼里高不可攀的“拉斯普欽大人”的共鳴。

  “這段時間,你就呆在拉斯普欽那邊吧。”

  朗曼·霍爾轉身來到桌子邊上,重新將酒杯端起。

  “有什么事需要及時向我匯報。但假如沒什么要緊,就別和我聯系了。免得引起懷疑。安心當他的助手吧。”

  “......是。”

  “這對你來說算是好事一件。不是嗎?”

  朗曼·霍爾呵呵笑著,將盛滿鮮紅液體的酒杯放到嘴邊,酒水染紅了男人唇旁的胡須。對方又一次露出那種令她感到十分厭惡的眼神。

  夜幕低垂。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夜色已經濃郁到化不開,周圍漸漸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湖泊旁的氣溫要比別處更低,她感到了一陣濕潤的寒意正在迫近。詩蔻迪終于回過神來,朝著散發著溫暖光亮的房屋走去。

  沒有拒絕的能力,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從明天開始,她就要從黑血社暫時退出,加入拉斯普欽學派,雖然名義上只是合作,但既然她的老師都說了那種話,恐怕這段時間內都回不去了,甚至連黑血社的人都未必能見上面。

  這是不是意味著朗曼·霍爾打算將自己踢出學派內的決策層?從自己的特殊地位和對方的態度來看,這不是沒有可能。

  所有的下屬在領袖眼中都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區別在于稀有度和好用度。對于傳奇巫師而言,詩蔻迪真正有價值的地方在于命運魔女的血脈。至于其它方面的能力,并不是無可取代的。

  換句話說,朗曼·霍爾完全可以將自己囚禁起來,在需要的時候再強迫自己使用能力。一旦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這是令詩蔻迪感到苦惱的緣由之一,而另一個原因則是不知道該如何與拉斯普欽大人相處:一次突如其來,能名正言順前往對方身邊的機會,對于自己來說真的是好事嗎?她本人確實有過想要更深入了解對方的想法,但不應該是因為這種理由。

  詩蔻迪作為首席生,行蹤是沒辦法向外界隱瞞的。等這件事傳出去之后,塔上的所有人都會知道兩位巫師領袖選擇結盟的消息,想來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吧?

  在拉斯普欽大人點頭的那一刻起,就相當于已經默許了事態的發展。這同樣是合作的一部分。可是,他本人又會如何看待被強塞過來的自己呢?萬一很不待見的話......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被夜風吹的有些冰涼的臉蛋,踏上階梯。門并沒有上鎖。這棟女巫居住的房子,自然不用擔心強盜。

  詩蔻迪推開門扉,看到室內點著昏黃的光亮。壁爐內燃燒著溫暖的火光,使得淡淡的清香縈繞。房間內裝飾算不上奢華,白色的墻,紅色的地毯,素凈的窗簾和花瓶,有一種家的溫馨感。

  除了墻壁上懸掛著的油畫以外,樓梯底下還有幾盆經過室友平日精心照料,顯得嬌艷多姿的花卉;展覽桌上作為裝飾物的,則是她親手制作的手工藝品。有的拙劣,有的精巧,這是屬于不同時期的她的作品,但對詩蔻迪而言都象征著無法取代的回憶。

  桌子上放著兩杯紅茶。其中一杯已經冷了,另一杯則被捧在室友的手中。

  ——坐在桌子對面的,是一位在燭光中,有著宛如金子般閃耀色澤長發的少女。她的面前攤開這一本厚重的書籍。這位女孩正在專心致志的閱讀,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看到這一如既往的日常景象,詩蔻迪下意識地感到有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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