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雖然這個詞在各類幻想小說里都會出現,所以并不是一個生僻的詞語,不過在李察德生活的這個世界中,魔力的定義卻和以往所見稍有不同:
它不是一種憑空出現的特殊能量,而是一種通過權限(位階)來調動空氣中魔素的能力數值。
如果真的要從能量上來衡量的話,需要經過“人體內的魔力調動魔素,魔素再釋放能量”的過程。
不過正因為如此,魔力大小和所能釋放的能量大小確實是成正比的;在一般情況下,瑪雅世界的人類的魔力提升和位階提升都是同步的,只有魔力達到一定階段,才能在位階上晉升。
能例外的只有李察德這個“怪胎”。
根據李察德的分析,他認為魔力的組成同樣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一種是身體與魔網的契合程度,另一種是構建原型的能力,李察德將其稱之為“計算力”,就像計算機的運算能力一樣。
之所以會有這種認知,是李察德在嘗試傳奇法術的過程中注意到的。
他發現盡管自己的魔力十分弱小,但真正缺乏的其實只有前者(魔力組成的一部分),而剩下的計算力則完全可以被補上……
“真名,情況如何?”
“報告長官,進度已到達97.4%。”
“很好。”
他注視著眼前的魔法陣,利用靈視的他能看到一道虛幻的輪廓正在與魔道書一點點融合,靈體的大部分身軀已經沒入陣眼中消失不見。
這就是“靈媒化”的過程。而主持[靈媒創造]的,就是真名小姐。
雖然她不能鏈接聯邦政府的數據庫,導致情報和知識極度匱乏,唯一的權限系統是“身份認證”,而奪取真名這種能力對于目前的李察德來說,更像是一種“屠龍之術”——但作為世界最頂級的人工智能,她的運算能力確實毋庸置疑的。
理解并使用諾維赫·拉斯普欽的[靈媒創造],以及其他種種法術原型,對于真名小姐簡直輕而易舉。
她的計算力顯然超過了傳奇巫師。不夸張地說,要是真名小姐擁有肉體的話,她的魔力、說不定能超越[傳奇]的界限吧。
“雖然還無法讓方尖碑靈媒化,但起碼手頭上又多了一樣和蛇杖同等級的魔法道具……”
實際上,想要使用[靈媒創造],除去合適的素體、傳奇巫師的魔力之外,還有第三個要求。這點很容易能想到,那就是需要合適的靈體。
李察德雖然無法施法召喚新的靈體、并與之簽訂契約,但他卻繼承了拉斯普欽曾經擁有的全部契約。除去咒靈領主以外,還包括兩個大師位階靈體:分別隸屬于預言領域和心智領域,以及十數個高等位階靈體。
心智領域的大師靈體已經被用來制造了蛇杖。他經過謹慎考慮后,在完成伊夫林先生的委托之后,選擇將剩下的預言領域靈體,作為將自己擁有的那本魔道書靈媒化的“材料”。
“如果有能更直觀地轉化為戰斗能力的‘自然領域’就更好了。”
不過拉斯普欽的做法很容易理解。相比起主流領域的咒法或是自然,稀有領域的靈體更為罕見。
傳奇巫師能負擔的靈體契約數量仍然是有限的,在本身就已經擁有強大戰斗力的前提下,發展“心智”或是“預言”領域的輔助能力,顯然更為合適。
而且在有必要的情況下,通靈領域的巫師們不止可以御使已經簽訂契約的靈體,也可以臨時召喚靈體來為自己戰斗。但李察德顯然做不到這點。
晨練結束后,意味著屬于巫師領袖的一日正式開始。
李察德戴上面具,重新坐回王座上。
“再等會兒吧。我想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
他心想,同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對覺醒藥劑的吸收消化已經到達了下一個階段,還即將擁有一件嶄新的魔法道具,現在的李察德,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有兩個稀有領域大師的幫助。
看起來他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從一介卑微的學徒成為貨真價實的強大巫師,這份力量在魔塔之上都屈指可數。
但是,李察德的眼界畢竟已經和過去大為不同,需要面臨的風險亦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
在安慰別人遠離煩惱的時候,人們總會說“天塌了有高個頂著”之類的話,然而問題就在于,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名義上“最高個”的寥寥數人,卻不曾真的擁有能肩負起天塌般危機的能力。
未能達成“掌握力量”目標的李察德,終究還是有些沮喪。
“難道說,只能繼續提升位階,增強‘契合度’?就算我在騎士路徑上的天賦并不低,可是要真正達到傳奇境界……”
“不,不對。[靈媒創造]需要的是能量,只是這個世界的人們釋放能量的方式都是通過魔素。能夠如果能尋找到某種足夠強大的能源的話……”
“確實有方法,而且很容易想到,只要我愿意開口就能實現。那就是拜托其他傳奇位階來為‘靈媒化’的儀式灌注能量,畢竟除我之外,在魔塔之上就有四個傳奇巫師呢。不過我不可能這樣做,那和送羊入虎口沒什么區別。”
“假如讓傳奇巫師有機會接近我,說不定就連真名的存在都會被注意到……”
“還是說,要想辦法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完成交易?可是,具體來說要怎么做呢?”
翻來覆去的思考,卻始終一無所獲。不知不覺間,坐在位置上的李察德便開始發起呆來。直到數十分鐘后,從青銅門外傳來了某位年輕女性的聲音。
詩蔻迪·米勒剛邁入大廳,映入眼簾的正是“拉斯普欽大人”端坐在王座上,用手扶著下巴,微微抬頭看向前方的身影。那肅穆的姿態仿佛在時間長河中永恒的思考者,深邃而神秘的目光,正在凝視著虛空的彼方。
“拉斯普欽大人,請問今天您有什么安排嗎?”
聽見女巫恭敬的問話,李察德沒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蛇杖,從王座上站起。
“我聽說襲擊者的身份已經有了結果?”
“......是的。”
詩蔻迪微微抬起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站在高處的人影。
“敵人身上有象征作為逆十字組織成員的指環,是一名祭祀。”
“幕后指使者是誰?”
“我們目前還沒有搞清楚具體的代號,只知道應該是逆十字中等級最高的成員之一,也就是使徒中的一員。”
說道“使徒”這兩個字的時候,女巫的語氣不免有些沉重。
任何對逆十字稍有了解的人,都能明白這個詞所代表的含義。它意味著在一個聚集起世界上最窮兇極惡人們的群體中,依然能得到廣泛崇拜和與認可的領袖人物。身為“使徒”者,無一例外是舉世聞名的罪人,曾經在歷史上留下深刻烙印的狂徒,大陸諸國與教會認定的世界公敵。
“襲擊者現在身在何處?”
“已經被我們處理掉了。”詩蔻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您還有什么要求嗎?”
我只是隨口一問而已。李察德心想,畢竟這件事算是在我的授意下進行的。
他微微搖頭,從階梯上走下。
“米勒,你來這里是有別的事情吧。”
沒有要事需要匯報的話,哪怕是像彼得·坎貝爾那樣地位僅次于拉斯普欽本人的主管,都不可能主動前來打擾。從黑血社轉到拉斯普欽學派的詩蔻迪·米勒,同樣必須按照這個規矩行事。
“是的。”
女巫低下頭。
“幾位萊茵王國的使者團成員,希望能有機會拜見您一面。”
李察德聞言有些驚訝。
“他們還沒有離開?”
距離塔上的襲擊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這群人竟然還沒有遠離魔塔,膽量還真是不小。還是說有某種就算明知道有生命危險,卻不得不繼續呆在這里的理由呢?
雖說現如今已經探明襲擊者是受到[逆十字]的指使,而這一組織是瑪雅大陸最出名的犯罪結社,新貴族會找魔塔巫師當盟友,但絕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逆十字公然聯絡;但那家伙混入使者團亦是事實,誰知道這群人之中有沒有隱藏著其他的逆十字祭祀?
而巫師們顯然不是一群彬彬有禮的人。面對潛在的敵人,就算將代表團全員扣押下來,當作囚犯關押和審問都不奇怪。
況且就算不論魔塔的態度,以這群貴族們過去表現出來的鴕鳥心態,李察德并不覺得他們會在捅出這么大的簍子后還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塔上,他們早就應該想辦法離開了才對。
如果不是巫師領袖們對這群人都不太上心、或者說是將注意力放在了更加棘手的問題上,包括各大學派和結社的巫師們,都在為了即將到來的內部戰爭做準備,沒有時間理睬代表團的去向,這群貴族們的下場恐怕不會太美好。
結果,被僥幸放過的他們,卻反而選擇了留下來?
“只是一小部分。”
詩蔻迪回答。
“身為主要代表的貴族們已經在襲擊事件發生后的兩天內離開了。我讓人檢測過他們和隨身物品,確定沒有問題后就放他們離開了。”
“但是,他們卻將幾個護衛留下來,說是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能拜訪諸位荒原狼的大人,就算花的時間長一點也不打緊。”
……竟然還不愿意放棄。李察德心想,看來王國的局勢同樣不容樂觀,甚至可能和矛盾愈演愈烈的魔塔內部不遑相讓。
“拉斯普欽大人,如果您不希望被打擾的話,我現在就去讓他們放棄這個打算,”女巫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漠,“依照眼下的情況,可不能放任一群無關緊要的外人在魔塔之上久留。”
說的不錯。
戰爭來臨前,人們往往就能嗅見暴風雨將至的氣味,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容許新的變數加入戰場:遑論一支不屬于任何一位巫師領袖的勢力,哪怕僅僅是幾個護衛。
但是……
“我允許了。”
李察德平靜地回答。
對于他而言,任何一次交流都可能是改變處境的契機。李察德愈發能感受到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他必須盡快將拉斯普欽的力量掌握在手中。
“好。”
詩蔻迪微微點頭,沒有表達任何疑問,她只會忠實而果斷地執行命令。
“我會通知他們約定時間前來拜訪……”
“不,現在就去吧。”
李察德悄然握緊了蛇杖。
“我明白了。請允許我為您帶路,拉斯普欽大人。”
跟隨著銀發女巫的步伐,李察德離開莊嚴的浮雕大廳,離開森冷的鏡面長廊,在即將離開大神廟的時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見了飄浮在空中的一座巨大石碑。石碑上盡是些巫師們看不懂的符號和文字,就這樣靜靜懸浮在繚繞的云氣之中。
那是距今萬年前的遺跡中被發掘出來的建筑。沒有人知道遠古帝國的秘密是什么,因為它的傳承在久遠的歷史中早已湮滅——或者,根據一小部分秉持陰謀論的歷史學家的觀點,是被諸神所徹底毀滅。
作為史詩的開端,持續數百年的黃金時代,是在諸個立法年代中時間最為短暫的年代,卻又是公認最為宏偉壯闊的年代。
可現如今的人們,卻只能從吟游詩人們只言片語的記錄中窺見一角:光是“與諸神對立的古代帝國”確實存在于歷史上這件事,對于深知神祇是何等崇高與可怕的凡人們而言,就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
黃金時代不但是歷史上唯二能讓整座瑪雅大陸統一的年代(另一個建立起完全統一國家的,是由諸神統治大地的白銀年代),而且還擁有能與諸神對抗的偉力,毋庸置疑是人類歷史上最鼎盛繁榮的時期。
因而與神人共存的[白銀之國]相對立,遠古帝國又被稱為[黃金之國]。
從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物品,幾乎都蘊藏著當代人難以理解和詮釋的深奧隱秘。其中就包括方尖碑。但和瑪雅世界的其他人不同,李察德卻很清楚那是什么,
——毫無疑問,那是一座“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