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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金陵,其實很美。
杜若和王缺慢行在其中,杜若雙手揣在長袖里,路邊那些店鋪或是民宅昏黃的燈照射出來,影子三兩個很長很長。
王缺咬著牙簽,走在身旁。
沿著街道走了一段后,兩人轉了方向,沿著另一條從未走過的街道往里走去。
這條街道繁鬧比狀元街也遜色不了多少,似乎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條街道管制相比于秦淮夫子廟那塊政治集中地段要寬松一些,商販等也更活躍一些,也有不少總角的孩童在街上追逐打鬧,很具有生活氣息。
茲咕噸 就在路過一個小吃攤的時候,杜若聽到了一聲異常醒目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轉頭望向王缺。
王缺尷尬的捏著牙簽,咧嘴一笑,指著那小吃攤,說道:“這玩意兒叫馬打滾,很多年前吃過一次,后來四處漂泊就再也沒見過,沒想到今日能夠見到,一時情不自禁。”
杜若點了點頭,道:“兒時的味道,我明白,既然有緣碰到,那就吃一點吧!”
王缺把牙簽放回嘴里,雙手環抱這腦袋大步向前,頭也不回,說道:“算了,不想吃了!”
杜若沒有走,看著王缺的背影愣了一會神,搖了搖頭,走到小吃攤前,買了一袋,這才慢慢的追了上去。
“王兄。”
杜若輕輕拍了拍王缺的肩膀,把馬打滾遞了過去,說道:“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挺灑脫的人。”
王缺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那一袋馬打滾,用牙簽挑了一個,一口咬了下去,嚼了兩口之后,走到街邊一個墻角,也不管地上臟不臟,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杜若也走了過去,坐到王缺身旁。
“杜兄,”王缺說道:“我很窮。”
“看出來了。”杜若說道。
“我以前還不是很窮。”王缺說道。
“沒看出來。”
王缺:“……”
王缺又吃了一個馬打滾,說道:“我以前家里還有兩畝地,一頭牛。”
杜若默默道:“這還不窮?”
王缺嘴角一抽,道:“你在這樣,我們聊不下去了。”
“好的,你不窮!”
王缺狠狠一口吃了兩個馬打滾,惱怒道:“我不說了,我要做一個神秘的美男子!”
杜若突然探出頭,一口咬了一個王缺剛挑起來的馬打滾,看著目瞪口呆的王缺,問道:“王兄,你這么浪,舉人你是考不上了,有沒有興趣,跟我混?”
“你已經問過了。”王缺說道。
“但你沒有回答我,沒拒絕也沒答應。”杜若說道。
“我在考慮。”
杜若嘆了口氣,道:“說真的,你的武功真的很高,老是這么漂泊無依也不是個事啊,而且,你還漂泊得這么潦草,不如跟我去蜀中,咱們一起搞大的。”
“怎么感覺你在忽悠我?”王缺說道。
“一個月五十兩,外加一套三進三出的院子,水西縣里任由你選,我是搞碼頭的,每出一趟貨還有獎賞,你現在跟我,我正準備開一條新的運輸路線,我還給你每年年終分紅,怎么樣,你覺得有沒有搞頭?”杜若說道。
王缺點了點頭,茫然道:“有搞頭,有搞頭,這待遇的確好,只是,我有些納悶了,我值得起這么高的價嗎?我先跟你說,你別看我是個秀才,其實我都是運氣加作弊搞上來的,我啥都不會,要不然你以為我真吃飽了沒事去調戲主考官呀,我就是想給自己掙點名氣,結果卻把名聲搞臭了。”
“其實,這些年我也不是沒想過找個江湖幫派去投靠,可是,人家都不要我,就算收我吧,也給不了我多少錢,也不信任我,后來又跟著去走鏢,結果學了整整一年都沒學會,又去當護院,結果那家的夫人居然半夜爬到我床上,我又去幫忙砍人,可也只能混個溫飽,畢竟不是天天都有人砍,我又來考科舉,可次次都考不上,我又受當地縣令聘請去當私塾先生,可教得還沒有一個童生好……”
杜若:“……”
你這到底是有多衰啊!
不過,杜若還是拍了拍王缺的肩膀,鼓勵道:“我就說你不識貨吧,你這身武功,絕對值這個價,而且有多不少,別人嫌棄你名聲臭,我不嫌棄啊,雖然你這秀才吧,是沒什么用,但是,你還有其他優勢啊!”
“什么優勢?”王缺問道。
“呃……好吧,你除了武功一無所有!”
王缺:“……”
“不用怕啊,王兄,”杜若說道:“我也不需要你有其他優勢啊,會打架,會殺人就夠了,而且,我這人一向習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忌憚你武功高強會猜忌你!”
“你真的相信我?”王缺皺了皺眉,說道:“在一次次碰壁之后,其實我也不是沒進過小幫派,可是,那些人都因為我武功太高,讓他們不放心,最后讓我麻溜的離開了。”
杜若笑了笑,問道:“奕劍門厲害不?”
“厲害!”
“姑蘇南宮強勢不?”
“強勢!”
“可我不是連這兩個如此厲害的勢力都敢算計嗎?你覺得我還會因為害怕你武功高而猜忌你?這點心胸,我還是有的。”杜若說道。
王缺低下了頭,還是有些猶豫。
杜若站起來,拍了拍杜若的肩膀,說道:“杜兄,你好好考慮一下吧,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嗯,就三天吧,三天后我就要回蜀中了。”
王缺:“我覺得你在玩我?”
杜若:“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我沒玩你,我真的是三天后回蜀中。”
“那好吧,我考慮一下。”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街中突然跑過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兒,看上去三四歲的模樣,小臉蛋紅撲撲的,手里拿著一文錢,攔住了王缺,怯生生開口道:“大叔,你能賣我一個馬打滾嗎?”
王缺疑惑的看向了那邊的小吃攤,還在賣,就問道:“你為什么不去那里買呢?”
那個小胖子的手就垂落了下來,低聲道:“馬打滾要兩文錢一個,可是我只有一文錢,今天早上阿爹答應我說他回來了就會給我買,可是,阿爹回來了,他卻躺在一個黑盒子里睡覺,我怎么喊他都不理我。”
那小胖子很委屈,繼續說道:“阿娘突然就倒在地上睡著了,她也不理我,外公提著劍走了,他也不理我,家里以前有好多人的,他們今天全都走了,全都不要我,就只有幾個大姐姐,她們也不理我,她們都跪在阿爹睡覺的大黑盒子錢燒火。”
“我讓她們給我買馬打滾,她們也不肯理我,她們還說阿爹去世了,說阿爹被壞人殺了,可是,阿爹明明就是睡著了,每次我買馬打滾回去給阿爹一聞他就會醒過來,嘿嘿,阿爹也喜歡吃馬打滾的,可是我只有一文錢!”
杜若突然眉頭一皺,心頭沒來由涌起一陣異樣感覺,從王缺手里取出一個馬打滾遞給了那個小胖子,問道:“小朋友,你爹叫什么呀?”
小胖子拿著馬打滾,嘴都咧歪了,笑呵呵的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聽其他人都叫我我阿爹徐幫主,可能阿爹就叫徐幫主吧!”
杜若和王缺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小朋友,你快回去吧,已經很晚了。”杜若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
小胖子點了點頭,剛準備走,又停了下來,舉起手里的一文錢,說道:“大叔,我現在只有一文錢,我今天先給你一文錢,你明天早上來這里等我,我一定會給你拿一文錢來的。”
杜若微笑著接過小胖子手里的一文錢,說道:“剩下那一文錢就不用了,大叔這馬打滾啊,已經有些涼了,只值得起一文錢,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真的嗎?”小胖子問道。
“真的,大叔不騙你,你快點回去吧!”杜若說道。
“那,兩位大叔再見!”
小胖子揮著手就向著街道另一邊跑了過去,很快就跑進了喧囂的人群里。
杜若站在街邊,靜靜地望著那個小胖子。
王缺突然湊道杜若耳邊,說道:“怎么了,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好受,你滿足了你想要的,可是,很有可能就這么毀了一個家庭,毀了這個小胖子一輩子,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不太好受,唉,我也有些不好受,真的,人畢竟是我弄死的,好好的一家子,從此以后陰陽相隔,天人兩端,簡直就是人間悲劇。”
杜若靜靜目送著那個小胖子,沒有說話,當那個小胖子回頭時,他總是微微一笑,也揮一揮手。
王缺看著這一幕,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去彌補一下吧,的確很可憐,這是我的錯,唉,我還是太心軟了,這小胖子也太可愛了,我得幫幫他,好好的一家人……”
“就應該整整齊齊,我去殺了這對母子,讓他們一家團聚吧!”
杜若猛然回過頭,一把拉住王缺,緊皺眉頭,臉色很不好,低沉著聲音說道:“你他娘這是什么邏輯,狗屁不通!”
杜若用力地抓著王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恨恨說道:“你是不是傻,讓這小胖子長大了跟奕劍門不死不休不是更好嗎?斬草除根,也得是別人知道草是我們斬的才行啊,如果有機會,讓這小胖子和他爹一樣死在奕劍門手里也不錯。”
王缺咬了咬牙簽,若有所思,道:“你說得也對哦,徐天樂本就不是我殺的,是凌蕭蕭殺的,要是再讓這小胖子死在凌蕭蕭手里,恐怕徐天樂那個岳父是真的要瘋了。”
“是啊,如果還加上徐天樂的媳婦兒……”
兩個人交頭接耳的走在小巷里,影子很長很長,慢慢消失在昏黃的夜光里,地上掉落了一個圓滾滾的丸子,叫做馬打滾,在夜里,仿佛像是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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