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停,風已散。
“知道那處道院在什么地方么?”
一行四十余人像是一個個落在白紙上的墨點般,穿行在雪林間,正是上山的“權力幫”眾人。
“未曾,那姜云得到仙丹后是夜回來便當機立斷潛入深山,只知道是在山里的某一處。”
靳無救如今是燕狂徒的心腹,早在得知消息后便讓他第一個前來武夷山,布置一切。“不過這山上道院、古剎奇多,我已搜了三十三處,都未見蛛絲馬跡!用不用弟兄們分開搜尋?”
燕狂徒道:“不用,有人在暗處想要挑起“權力幫”與正道的恩怨,分開恐被那人所趁,咱們沿著山路往里走!”
“那獵戶家里還有兩個兒子?”
靳無救點頭。
“是,大兒子名叫姜任庭,小的叫姜端平,都只是七八歲的年紀,再加上的女人,肯定不易奔波,這天寒地凍的,料想一定是藏在了某處!”
“而且,聽說那廝還得了一本天書!”
燕狂徒本是沉穩前行的步伐驀然一頓,他看向靳無救。“天書?你確定?”
靳無救鄭重無比的點頭。
“錯不了,似乎叫什么忘……”
“忘情天書!”燕狂徒接過了他的話,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語氣帶著一股莫名的意味,眼中卻似有精光流淌,說完,他又喃喃的重復了一遍。“忘情天書啊,有意思了!”
腳下再動,燕狂徒大踏步而行。“如今黑白兩道高手齊至,這些人,可都是活著的武功秘籍,你們也都要好好瞧著,一個人往往是在生死間才會拿出壓箱底的絕招,我就是要借這天下群雄,黑白兩道,徹底將我的拳法推至大成!”
“是,幫主!”
一眾幫中護法、舵主紛紛應諾。
眾人正急行走間,卻見前方傳來短兵相接的拼殺聲。
且那雪地上更見半掩半埋的倒著一地尸體,看樣子分明已死了有些時候了,有的死于暗器,有的死于火器,有的尸首兩份,有的殘缺不全,有的中毒而死,死法千奇百怪。
蜀中唐門。
江南霹靂堂。
苗疆五毒派。
嶺南溫家。
一個個尋常難得一見卻讓人如雷貫耳的江湖巨擘,武林大勢終于是第一次顯露在面前。
燕狂徒神情動也不動,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
“不管他們,往前走!”
“除了這些人,還有誰來了?”
“江湖上但凡有名有姓的十六大門都來了,少林派、武當派、峨眉派、青城派……還有刑部朱月明,聽說四大名捕也來了三位,以及蔡京帶了五千御林軍,另外除了這些勢力,譬如一些獨來獨往的高手也有不少來了武夷山,黑白兩道連同朝廷全都聚齊了!”
“聽說連皇帝也想要這仙丹!”
燕狂徒聽著手下的稟報,背后的雙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眼波微動。
“先別打!”
這時候,那拼殺的地方忽然有聲音響起。
燕狂徒扭頭瞧去,其他人也跟著看了去。
只見另一條山路上,這時候多了幾個人。
準確的來說是三個人,兩個人站著的,一個坐著的,站著的抱著一柄無鞘的劍,沉默堅韌的面容宛如冷冽的冰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最奇異的是此人的眼睛,竟是一雙碧眼,碧幽幽的像極了狼的眼睛,令人望之膽寒。
而坐著的人卻要更冷了,不僅冷而且靜,他只是坐在一張精巧的機關輪椅上輕輕的說了句“先別打”,那些人果然就沒打了。
這個人,身著長袖白衫,寬袍大袖幾乎觸著地了,微微飄蕩,仿佛里頭空空蕩蕩,沒得雙腿,蒼白的模樣格外冷靜,清瘦冷峻,劍眉星目,溫文中帶著一股蕭殺,此刻望著一地的尸體眉宇間乍現憂慮。
至于最后一個便是與燕狂徒有過兩面之緣的鐵手了,因為他正背著那張輪椅。
至于另外兩個,不必說眾人也知道是誰了,自然就是那“無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的“無情”以及“冷血”了。
那些人見“無情”開口,一個個頓時鳥作獸散,哪還顧得了拼殺,恭敬的喊了聲“大爺”就跑的沒影了。
燕狂徒看見他們,對方自然也看見了燕狂徒。
鐵手雙唇輕啟仿佛在給自己兩位師兄弟說著什么,二人眼神各自生變。
“咳咳,你們權力幫想要什么?”
鐵手與冷血走了過來,但說話的卻是鐵手背上的無情。他自幼患有哮喘癥,且雙腿被人剁去,加之五臟受損,無法修習內力,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成了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哪怕蜀中唐門,江南霹靂堂也無法有人與之相提并論,而且還以手帶腿,練就了一身獨步天下的輕功,這等心性毅力,當真非同小可。
不過這話問的可真夠直接的。
“我要那仙丹!”
燕狂徒毫不避諱。
“不要天書么?”
無情手里輕捻著一截玉笛,平靜的眸子只在燕狂徒身上來回掃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燕狂徒走的快,他們三個也走的快,走的慢,他們三個也走的慢。
“你們在等我?”
不想無情突然語出驚人。
“我四師弟已找到了那處道院!”
“哦?”
燕狂徒雖然話語訝異,但神情卻沒絲毫變化,腳下更加未停。
無情道:“那些仙丹落在誰的手上都不好,如今各門各派都齊至武夷山,仙丹若在會有很多人死,到時候只怕江湖武林元氣大傷,為外敵所趁,我就在想,要不要把它給你,以你的實力,應該守得住,也鎮得住,甚至必要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幫你!”
“條件!”
燕狂徒的眼睛驀然一瞇,變得狹長攝人。
無情淡淡道:“沒有條件,我要你拿到仙丹后即刻遠遁下山,有多遠走多遠!”
“呵呵!”
燕狂徒聞言一笑,笑的高深莫測,嘴里卻冷冷道:“你們倒是打的好主意,只怕我到時候不光要面對黑白兩道,還要面對那五千御林軍,可就真的舉世皆敵了,你不但想讓我和蔡京決裂,還想讓我元氣大傷!”
無情仍是不疾不徐的口吻。“你若不答應,我們就把那仙丹吃了毀了扔了,也不給你,另外,我三師弟也來了!”
他看向燕狂徒。
“以你權力幫的實力,我很害怕你會等著各門各派相互殘殺后再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為什么找我?”
“因為我們四個帶不出去!”
燕狂徒臉上笑容一散,眼睛漸漸睜開,他盯著這個冷靜的有些嚇人的青年。
“好,我答應了!”
同時當機立斷,扭頭對著靳無救吩咐道:“你們即刻下山,讓山下埋伏的弟兄返回水道,副幫主會告訴你們如何做!”
“幫主,你一人如何可行?我們留下來可以幫你啊!”靳無救臉色大變。
燕狂徒輕聲道:“你們留下干什么?送死么?如今形勢已變,我一人便可毫無牽制,來去自由,有時候,人多了反而不好!”
他又看了眼白飛飛。
“你回去幫中等我!”
一直沉默前行的冷血此刻豁然開口,卻不是人聲,而是一聲低沉高亢的嚎叫。
這雪林中,就見一匹野狼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