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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疑點重重

  “亭長,這是為何啊?”

  軍隱里的里正剛剛走過來,才不過剛剛開口問了一句,就被葵一個箭步上去,按倒在地,隨后綁了起來。

  里正一臉驚恐,大叫到。“吾未曾行犯法之事,亭長這是為何?”

  “犯法與否,我說了不算。”張仲看著葵將其綁了起來,隨后指揮亭卒去捉拿里典。

  “里吏相保,汝自求多福吧!”

  里正掙扎著跪坐起來,滿臉慌張的問道。“那敢問亭長,里監門到底犯了何事啊?”

  “敢教汝知曉......”

  有亭卒張口就要說話,卻被張仲一句話斥了回去。“勿妄言。”

  很快,里典也被亭卒捉拿了,同樣的驚慌,同樣的不知所措。

  軍隱里的民眾們,則在里外的空地上圍成一大圈。

  他們看見自家里中的官吏被一網打盡,不由得竊竊私語。

  但張仲不動聲色細聽其聊天,卻都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迷茫。

  將正在圍觀的人群掃視了一遍,張仲心中還是有些懷疑,會不會有別的知情者,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不至于為了一個案子,把全里的人都抓了。

  那不是法吏,那是酷吏。

  “亭長。”正要轉身時,一位老人突然顫顫巍巍的走了上來,他躬身正要給張仲行禮,卻被張仲拉住。

  “老丈不用多禮,不過里監門犯了點事,里吏相保,與汝等無關。”

  “好,好~”老人這才放下心回去,里中人也在亭卒的驅趕下,各自散開。

  隨著里中人走遠,張仲才看向梁家的房門,他需要進去尋找可能存在的兇器。

  盡管他心中覺得,對方應該不會有那么傻,把兇器放在房間。

  但事情要做就做完,說不得,就會有什么發現呢?

  然而,張仲不過方一進門,就猛然一怔,因為,他看見了一個木架。

  木架上懸掛著兩把鐮刀,左側靠著一把長柄的伐木斧,最上方,卻橫放著一把……刀。

  那刀呈牛耳狀,薄刃,尖向上微微彎起,這外形張仲十分熟悉。

  正是他以前,用來剖鄉三老家黑狗的同款。

  以黔首所能得到的這些常用武器來看,牛耳尖刀,大概是最有可能造成那道傷勢的武器。

  但,為何會來得如此簡單?

  放在最頂端,是怕我看不見嗎?

  張仲從來不把任何人當做智障,當初的搶功案,在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他也差點被人翻了案。

  更何況,這幾天前發生的,沒有殺人目擊者,沒有腳印,找不到第一殺人現場的案子。

  搜尋完畢之后,張仲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木架,隨后轉過身。“帶回去。”

  來時走得飛快,回去時,卻提不起速度。

  因為身后拖著犯人緣故,加上里正,里典,以及里監門的家屬,足足有五人之數。

  是故,直到天黑時分,張仲等人才回到亭上。

  將除了里監門外的其余人等,包括里監門的老母,一個六十幾歲的老婦人,全都關進臨時監獄之后。

  張仲也顧不得喝碗熱湯暖暖身子,就將里監門扔進了簡屋,開始了審訊。

  因為橋和束是舉報人,不是自告人,所以,審訊流程,便不需要雙方當場對峙。

  而是由官吏出面,自行審訊。

  不過剛進屋,那里監門就大喊冤枉,說自己沒有犯罪。

  “冤枉?”

  “冤枉你跑什么?”先張仲進去的葵一拍桌子,攤開碩大的巴掌就要上去抽他,卻被張仲伸手攔住。

  “叫什么?”

  “梁。”

  秦國例行詢問,倒是不需要問性別,而家住哪里張仲也知道。

  所以,他在軍隱里的戶籍上找了找,找到了這個名字,隨后,他雙眼微瞇。

  因為戶籍上赫然寫著。“梁,廣都縣大柏里人,不更,屯長,莊王二年與韓戰,使屯中士卒,殺韓黔首三,以冒首功。”

  “舉,得,削爵四級,判黥面為鬼薪。”

  指揮士卒殺平民冒功的事情,他都做得出來。

  殺一個小男子,似乎也沒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但越是這樣,張仲心中就越是懷疑。

  身為屯長,有不更的爵位,還有殺良冒功的膽子,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這般簡單的,就逃跑了。

  并且,還將有可能是兇器的牛耳尖刀放在門口。

“五日前,十  一月十四,丑時(三到五點),汝身在何處?”

  梁臉上還有著凝固的鮮血,身上裸露出來的皮膚也傷痕遍布,他輕聲呻吟了一陣之后,才有氣無力的說道。

  “在亡隱里。”

  葵雙目一瞪,大聲呵斥到。“汝不好好待在軍隱里中,去亡隱里作甚?”

  “吾妻家的弟弟成婚,吾去參加婚禮,喝了些酒,便多坐了些時候。”

  “到什么時候?”

  “卯時(五到七點)。”

  張仲點了點頭,讓葵將自己和他所問的問題記下。

  “期間你可有中途出去?”

  “未曾。”

  說完,梁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向前膝行了兩步,到了張仲的木幾前方。

  “亭長,我沒殺人啊,冤枉啊!”

  張仲雙眼微微瞇起,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何曾說過,抓你是因為殺人?”

  梁微微一怔,隨后垂下頭,不再說話。

  再之后,任憑張仲如何問話,梁都不發一言,一副沉默是金的樣子。

  葵將張仲之前詢問的話語記下,再次用大手一拍桌面,對著不發一言的梁吼了一聲。

  “汝再不說話,吾便要用刑了。”

  聽得此言,梁嚇了一跳,連忙向后倒爬,想要避開站起身的葵。

  爬動中,他身體不穩,啪的一聲栽倒在地,手臂撞到泥土,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好一會兒,他才再次直起身子,臉上全是冷汗。

  被疼出來的。

  張仲靜靜的看著,等他恢復過來,才問了最后一句。“那小男子的死地何在?”

  梁仍舊不發一言,就像是摔啞了一般。

  “不打你一頓,你就不知道你犯下的是什么案子。”葵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去拿木板。

  張仲伸手抓住這個滿臉暴躁,就算在他手上都還張牙舞爪的求盜,輕聲說道。“勿刑。”

  “我非打死他不可。”葵還在咆哮,嚇得梁連連后退,但他仍舊緊閉著口,一句話都不愿意說。

  眼見對方確實不愿意開口,張仲也不再多問,只將葵的弟弟鹽叫了進來,吩咐到。

  “等你兄長將封診和爰書(審訊記錄)寫好,明日里,就由你親自帶上。”張仲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再帶幾個亭卒,將尸體和眾疑犯一起,送往縣上,交給獄曹處置。”

  “唯。”

  “將他押下去,單獨關起來。”

  “唯。”

  “明日到了山下道上,雇個牛車。”

  “唯。”

  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梁,張仲轉身出門,葵也收起了臉上兇惡的表情,跟著張仲走了出來。“亭長,不審了?”

  “不審了。”

  其實,倒也不是張仲不想再繼續審下去,而是因為,作為亭長,他的權限就只有這么大。

  例行審訊也只是為了避免對方,在去縣上的路途中,想到別的借口而已。

  不過,這一點,目前是沒有任何成效了。

  至于刑訊,那不過只是葵嚇唬對方的。

  真正想要實施,除非有了完整的證據,還要對方在人證物證皆備的情況下,多次說謊才行。

  而現在,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哪怕他嫌疑再大,那也只是嫌疑,還不是被定罪的犯人,是以,“刑不上無罪之人。”

  而多次說謊之后,所施加的刑罰,也不是因為要他招供,而是因為另一個罪名。

  “非所宜言罪”當中的言不直。”

  這就是這個號稱“暴秦”的國家,對于嫌疑人,人身權利的保護,也是記載在律法當中的。

  不按律執行的話,為官五失等著你。

  而這,正是為了避免下層官吏,濫用職權,形成冤假錯案。

  但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自從梁主動說起殺人案之后。

  張仲心中那懷疑的感覺,更加的重了。

  不多時,關好梁的鹽走了過來,對張仲詢問到。“亭長,其他人還要審嗎?”

  張仲點了點頭。“你親自去,審訊其他的犯人,主要是梁的家屬。”

  “務必查出他兒子的下落。”

  “唯。”鹽躬身行禮,轉身去了臨時監獄。

  “葵。”

  “亭長。”

  張仲看了一眼被鹽帶走,去監獄幫忙提審的亭卒,輕聲說道。“與我寫一封行文,交給你弟弟,不要讓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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