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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張大網

  “等等。”張仲伸手,攔住了正準備去安排人手的柴。

  “亭長,怎么了?”

  “你親自帶人,就留在此地看顧。”張仲環顧了一遍被捆綁起來的黔首。“若有人前來,不論做什么,全捉了。”

  “亭長是擔心有人來查探消息?”

  “不僅僅如此,我還擔心。”張仲雖然沒有學過兵法,但閃電戰,自然要保證隱秘性。“帶著這些人走,會被其他里中的黔首見到,向徙隱里通風報信。”

  “亡隱里呢?”

  “我自有安排。”

  “唯。”

  行進的路上,張仲讓錚帶人去了亡隱里,自己和葵帶著剩下的青壯朝著徙隱里走去。

  路途中無甚大事,張仲便想起了當初在山下,那個為他指路的老人,和在老人之前,不敢帶路的其他黔首。

  他們如避蛇蝎的樣子,如今也有了解釋。

  并且,那個死去的少男子的來源,也有了別的線索。

  他可能是附近其他亭誤入這里的人。

  至于為何被殺,卻要看縣上獄掾,能不能審問出來。

  可惜,當初梁那般怕刑訊,若非證據不足,且律法有所規定,定要讓他好好吃些苦頭。

  就像之前已經斷定殺官罪的盜隱里里正一樣,敲他個渾身是血。

  張仲心中有些可惜,但很快就不再去想梁,而是想起了此前黔首們的招供。

  掠賣和蠻人有關。

  是將這些少男女,賣給了蠻人嗎?

  張仲頓時想起了他在路上,所干掉的那幾個。

  這些蠻人窮得叮當響,連三枚半兩,一頂斗笠都要搶劫。

  還是七個人平分。

  都窮成了這幅鬼樣子了。

  真的有錢買這些少男少女嗎?

  等等……

  蠻人,蠻人……到底哪里不對?

  猛然,張仲想起了那一條條,在奔跑當中左搖右晃的尾巴。

  那是山狼皮毛。

  “葵。”張仲停下腳步,側身詢問身邊的求盜。“山狼皮毛價值幾何?”

  葵微微一怔,隨后反應過來。“若是打理得好,可值千錢。”

  “若像上次所捕蠻人那般的成色,只值五百不到。”

  差不多了,當初張仲得到的賞金太多,以至于有所忽略。

  此時算起來,卻差不多這個數,

  蠻人路劫行人,知道推卸責任,苔,木,錚,山狼皮毛……

  想到這里,張仲心中突然一動,隨后豁然開朗。

  那些蠻人,恐怕不是純粹的路盜。

  而是為了,殺人滅口。

  畢竟,以他們身上所穿的山狼皮毛,每一卷,哪怕打理很差,也可值數百錢。

  不至于為了一個,渾身上下只有三枚半兩的窮比,鋌而走險。

  并且,在張仲未曾發現錚留下的竹片之前,苔的父親,木,恐怕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再告他們,將案件重啟的人。

  并且,他去的路,是縣上。

  如此一來……

  木遇路盜而死,錚被構陷,借貸強質,掠賣少男少女。

  這四個看似不同的案件,此時已經聯系在了一起。

  每一件案子之中的線索,都彼此交織,環環相扣。

  最終,形成了一張大網。

  張仲心中暗道僥幸,若非他先一步發現了錚留下來的竹片,并且,玩了一出聲東擊西的騷操作。

  打了徙隱里一個措手不及的話。

  此時,恐怕難以查出這些東西。

  但小男子被殺案,又該有什么蹊蹺?

  在將四個案子聯系在一起之后,張仲并不覺得,小男子被殺案,會是一個單獨的案件。

  此時沒有聯系起來,應該只是自己,沒有找到將其聯系在一起的線索而已。

  至于線索何在?

  張仲心中也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不過,當務之急,是那幾個被拉去做苦力的蠻人。

  以之前捕蠻令來看,這些蠻人的最終目的地,恐怕是位于關中的鄭國渠。

  再過幾日,就難以追回了。

  “步疾。”

  “亭長有何吩咐?”

  張仲拔出長劍,就地取材,削了一塊木板,并以小刀刻上了字。“勞你再去一趟廣都縣城,務必將此物,親手交給賊掾。”

  步疾這才松開了捂住的眼睛,接過木板,以細麻繩綁好,鄭重的說道。“步疾定親手交給賊掾。”

  “若有失,請斬吾頭。”

  張仲:……

  我看起來那么兇殘嗎?

  “不必如此,且去吧!”

  “這毒,我生平未見,恐治不好。”

  獄驗看著面前夫妻,瞬間變得毫無血色的臉,沉默了幾秒之后,再次開口。“卻也不用太過于擔心,只要不受到重刑拷打,應該也不會有事。”

  “只是……”

  橋咬了咬牙,伸手捂住束的耳朵。“獄驗但說無妨。”

  “只是今后,汝二人,恐生不得孩子。”

  “不然,她怕是會疼瘋過去。”

  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松開捂住束的手,見她臉上疑惑,便笑著說道。“獄驗說,雖治不好,不受拷打,也不會有事。”

  “只是毒已深,怕以后帶給孩子。”

  “我們就不要生了。”

  束楞楞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家中父母怎么辦?”

  “我還有弟,沒事的。”

  眼見二人說完,獄掾才將手中的鞠拿起。“雖有緣由,但律法無情,束,且聽好,吾要讀鞠了。”

  束看了一眼身邊的橋,突然以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展顏一笑。

  “束已做好準備,請獄掾讀鞠。”

  “軍隱里黔首束,與人做偽,構陷隱山亭長,念其為人所使,且有悔過之心,罰贖髡為城旦舂。”

  橋仔細聽完之后,才上前詢問。“吾可以替代嗎?”

  “不可。”

  “那……那可不可以等等,我去借錢來贖?”

  獄掾看著堂下的橋,好一會兒才笑著搖了搖頭。

  他側過身,看向左右的獄驗,獄佐,及賊掾李煬。“諸位,不如我等湊些?”

  李煬輕笑,點了點頭。“自然可以。”

  其他人亦笑著應是。

  唯獨年輕的獄佐煥,愣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前輩,那個堂上的老獄掾仔細打量了一遍。

  良久,他才開口。“可。”

  在橋千恩萬謝的磕頭中,煥怔怔出神,猛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突然說道。

  “要記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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