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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行刑

  車裂,是最古老的刑罰之一,它所存在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戰車最早存在的時代,也是后世五馬分尸的前身。

  這刑罰的執行方式,是以戰車拉扯受刑者的四肢頭顱,直到將其從身軀中徹底分離開來。

  其間所受之痛苦,可謂慘絕人寰。

  因此,即便秦國律法量刑極重,但能到車裂這種檔次的受刑者,也極其少見。

  非罪大惡極者,不能得此刑罰。

  “廣都縣多久沒有過車裂了?”清晨,張仲剛剛停下習武,走出曹舍的大門,就聽見了周圍趕往城外的民夫的聲音。

  “不知,好像上次舉國用兵,伐趙之后,便再沒有見過了。”一名胡須斑白的老者捋著胡子努力回憶,最終搖了搖頭。“我秦國律令嚴明,此次車裂之刑,想來也是刑徒自取。”

  他語重心長的告誡眾人。“汝等當以此為前車,不可覆轍才是。”

  眾人皆心有戚戚,點頭稱是。

  隨著眾人離去,張仲也沿著臺階走下,準備出城門,去圍觀這場廣都數十年未見的大刑。

  “張亭長?”剛剛轉過巷道,迎面就撞見了身穿廣袖秦服的沙摩虬。

  “王子。”張仲正要行禮,卻見沙摩虬擺了擺手。

  “我,蠻人也。”沙摩虬指了指自己,笑著說道。“禮節向來不合規矩,你若行禮,我卻回不好。”

  “何況你我年歲相近,不如直喚我名,我還自在些。”

  “沙摩兄也是去觀看行刑?”

  “正是,同行如何?”

  “好。”

  城門距離曹舍不算太遠,張仲二人習武有成,不過一刻鐘功夫,就到了城門。

  期間二人很默契的沒有提起昨天的事。

  “這么多人?”剛剛到城門,張仲便是一驚。

  只見尋常時候,人數不算太多的城門,此時已經聚集了無數準備出城圍觀的黔首。

  而護城河之外,那能容納五車并行的大道上,更是是人山人海。

  粗略一看,竟不下萬余。

  作為爵位不低的不更,張仲是有資格上城墻的,而沙摩虬身為友邦王子,更是有專人前來帶領。

  是以,二人沿著高高的臺階,步上了城墻。

  這是張仲第一次上廣都的城墻,他沒有去過長城,不知道古時候城墻的高度如何。

  但就他走來,這城墻恐怕不下十丈,也就是二十米以上。

  “這城墻,倒是堅硬異常。”沙摩虬輕輕捏了捏墻上的夯土,贊嘆到。“十人敵持破車之錘,恐怕也難傷兩寸。”

  “而此墻厚足一丈,當真雄城。”

  領路的百將是位長者,聽得此言,不由笑到。“那是王子未曾見過函谷關。”

  “那才是天下雄關。”

  “哦,愿聞其詳。”

  難得了解到蜀郡之外的情形,張仲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函谷關以鐵石為基,合以漿土,高二十余丈,城門更是千年鐵木,堅不可摧。”

  二十余丈,這么高?

  沙摩虬不像張仲這樣沒見過世面,只瞬間,就問出了一個問題。“若千人之敵,以罡氣攻之,如何?”

  “深不足尺。”百將來了興頭,一邊回想,一邊說起了往事。

  “莊王三年,我隨蒙驁(ao)將軍攻魏,連戰皆勝,取魏高都、汲。”

  “魏國震恐,乃求援各國,合魏楚趙韓燕五國之兵,以公子無忌為將。”

  “于魏地,我等接戰不利,乃退于河外駐營。”

  聽到這里,張仲突然明白了他所說的是哪場戰爭。

  這是六國第四次合縱,河外之戰。

  說到這里,百將臉上還有些慶幸的神色。“那公子無忌親冒矢石,劍斷河渠,戈截城墻,一戰而潰我大軍十余萬。”

  劍斷河渠,戈截城墻?

  信陵君果然大佬!

  “蒙將軍乃引兵回關布防,于函谷關拒聯軍數十萬,使之不得寸進。”

  “期間,公子無忌曾卸甲裸衣,親持長戈,強攻城樓。”

  “其人勇武,數千人不可敵也。”

  “然而連攻數次,不得登墻半步……”

  時間就在這般的回憶講述下,一點點度過。

  直到一聲鑼響,驚醒了吹興正濃的百將,也驚醒了張仲與沙摩虬。

  “車裂之刑,耳聞久矣。”百將告辭之后,沙摩虬看著漸漸拉近的旗幟,突然對著張仲笑到。“不知比我蠻族人糜之刑如何?”

  “人糜?”

  “剁人為糜,使眾分而食之。”

  張仲眨了眨眼,腹中突然有些滾動。

  “放心便是。”沙摩虬臉上有些整人的笑意,隨后出聲解釋。“自我父為蠻王以來,廢此刑十有七年矣。”

  也就是說,真的有過?

  夠惡心的。

  “恐怕比不過。”不等沙摩虬回話,張仲指了指底下。“要開始了。”

  城下,來自軍中的五百主發出一聲大喝。“軍旗何在?”

  兩名健壯的力士搬動著碩大的木柱,將其矗立在地面。

  隨著風起,玄黑色的旗幟開始獵獵作響。

  而城樓上,身著常服的張仲,則和好奇的沙摩虬一起,目不轉睛的盯著城下。

  入目所及,只見哭喊哀嚎之聲不絕。

  那日,被宣判死刑的數十人,一個不漏的被一根長長的繩索連成了一串。

  由甲士驅趕,緩緩步入了城下空地。

  隨著幾十號人被士卒按住,強行跪倒在地之后。

  獄佐煥,也在獄掾的示意下,走到了刑徒前方。

  他要再次宣讀罪狀。

  煥冷冰冰的聲音,蓋不住那不斷響起的求饒,和絕望的哭嚎、怒罵。

  但他絲毫不為所動,直到轟鳴聲起,士卒們駕著戰車走上前來。

  “以上之人,受車裂之刑,以明律令。”

  最后的宣判完畢之后,一條條繩索被甲士套在了刑徒的四肢和頭顱上。

  “售子是黔首自己要售的,若非如此,我等如何蠱惑?”有人還在涕淚橫流的爭辯,但迎接他的,卻是一根套在頭上的繩索。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破家滅門,張仲,彼當無后,彼當無后。”

  繩索開始勒緊,剛剛還在咒罵的男子,頭顱極速充血,再講不出話來。

  隨著戰車轟鳴,他的四肢頭顱,漸漸承受不住拉扯的巨力。

  最終,

  與噴薄而出的鮮血一起,發出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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