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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八及弟子

  三人再次各自入席跪坐,何進卻再也不敢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了,頗為虛心的道:“某屠戶出身,蒙先帝簡拔方才入仕,先帝英明,更兼將士勇武奮戰,才得微末之功,愧領大將軍之位,見識著實不高,還請先生教我。”

  “大將軍言重了,大將軍坐鎮中樞,調動兵馬平定黃巾之亂,天下誰不景仰?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一人之謀總有疏漏,在下正為查漏補缺而來。”李澈卻也一收之前咄咄逼人的姿態,言辭頗為謙卑。

  何進哈哈一笑,道:“某已認同先生之才,先生不必如此拘謹,直言便是。”

  李澈拱手道:“那在下便直言了。在下此次共有兩謀,一為私,一為公。私者,請大將軍征辟劉玄德等人,劉玄德弘雅而有信義,關云長武勇而有智略,張益德機警而有神力,簡憲和博學而有良謀,正可為大將軍之助力。”

  “好說,好說。某也已經聽聞劉玄德之事,那中山督郵著實欺人太甚,劉玄德曾經征討黃巾,那也是某麾下將士,安能受此輩羞辱?鞭的好!劉玄德漢室宗親,又是賢才,正當舉薦來為國效力,匡扶社稷。涿郡今年尚未舉孝廉,某以為劉玄德非常合適。至于關云長三人,關云長與張益德可為屯長,簡憲和若有意,可為司空御屬,先生覺得如何?”

  東漢察舉制,正經為官出仕者或舉孝廉,或舉秀才等科,這樣出仕的官員與征辟的屬吏和軍功所得官職不同,不需要對舉薦者效忠,屬于士人出仕最理想的途徑。

  劉備畢竟是漢室宗親,為曹孟德好友,又與盧植有一段師徒情分,涿郡人口六十萬每年有三個孝廉名額,何進一咬牙也就給了他一個孝廉身份,涿郡太守不會在這種事上不給何進面子。

  而關羽張飛簡雍三人,漢朝軍制,百人一屯,屯長秩比二百石,也算是不錯的低級軍官了。司空御屬同秩比二百石,但卻比屯長好出太多,畢竟是三公御屬,雖然是干雜活的小吏,也能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不過關羽三人只是錦上添花罷了,世道將亂,只要劉備能青云直上,牧守一方,到時候什么官做不得?亂世可不會按規矩來。

  李澈深深一禮,道:“在下必為大將軍竭力而謀,以報大將軍之情義。”

  何進輕輕搓了搓自己胡須,滿意的笑道:“某既為大將軍,自當為國征辟賢良,匡扶社稷,此乃分內之事,何足言情?先生還有一公謀,還請明言。”

  李澈輕笑一聲,對著曹操一拱手,然后道:“此謀還需感謝曹公之議,正是曹公提議遍邀都中名士來觀賞兩位夏侯將軍和關張二位決斗,在下才生出此謀。此謀便是,舉辦‘勇士大會’!”

  “哦?”何進稍稍表示疑惑,略一思索后眼神越來越亮。

  “天下之大,豪杰輩出,勇士豈會被士族、牧伯等盡攬?去年蹇碩征召天下勇士,少有人響應,不過是因為其乃閹豎之輩罷了。大將軍之前征召勇士,亦只及于牧伯、郡守。天下勇士許多苦無出頭之日,便如劉玄德等人一般。若以大將軍之名舉辦‘勇士大會’,不拘身份,考察射、御、騎、角抵、舉重,對位居前列者賞以名爵,例如“天下第一勇士”的稱號。天下勇士必然云集。大將軍可征辟名列前茅者為屬吏,稍后者讓與袁、楊等士族,亦可稍平其不忿。只要手握天下至勇之士,大將軍何懼宦官?”

  李澈今日在路上和曹操交談,方才知道蹇碩去年已經征辟過天下勇士以充實西園軍,只是其畢竟是閹宦,為天下人所不齒,故而少有人響應。

  曹操和袁紹畢竟是官宦子弟,又是靈帝欽點,故而成為八校尉之一。地方大員中基本上只有并州刺史丁原派了麾下的張遼、張楊來應征。后來丁原也回過味來,連忙響應了何進的征召,把張遼等人派給何進,然后進駐洛陽左近當了騎都尉,意圖誅宦。

  這正是東漢政治的有趣之處。張遼和張楊不是正經舉孝廉為郎官,而是丁原的屬吏,那他們身上便打上了丁原的烙印。縱然被蹇碩征召為假司馬,丁原仍然能夠命令他們。

  在李澈看來征召之法只能召集有主的人,平民不在征召對象里。而舉辦勇士大會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四個字“不拘身份”,再加以名爵刺激,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天下勇士必然云集。

  所謂窮文富武,武藝精湛的勇士大多出自豪強之家。寒門士族無力供養,高門大閥又不屑于此,而豪強涉政素來被士族忌憚,也被士族鄙視,只有任職地方時為了便于施政,才會征辟當地豪強出身者為屬吏。如今大將軍給他們一個上升渠道,其必然蜂擁而至。

  并非是何進、曹操等人愚笨,而是時代所限,不拘一格求人才或許還想過,但是舉辦大會,加以“天下第一”來刺激,卻是后世思維。

  “好!好!好!”何進連聲叫好,避席而起,對著李澈深深一禮,“先生實有大才,對人心剖析的如此清楚,何某佩服。不知先生是何出身?師從于哪位大賢?”

  李澈心里一陣無奈,這就是時代問題,劉備好歹是沒落官宦子弟,簡雍也能審其本末,關張不過屯長,所以何進很好說話。勇士大會招募來的也只能是成為屬吏,而非朝官。

  輪到李澈這里,何進要舉薦他為朝官就得考察他的出身,需要給其他士人一個交代。

  這就是東漢的制度。征辟和舉薦是不一樣的,舉薦的是正經仕途的朝官,征辟的是府上屬吏。朝官只有一個君主,那就是皇帝,而屬吏要對主公負責。

  雖然對于很多人來說,屬吏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這還是漢朝察舉制,到了魏晉,那開倒車的九品中正制直接將家世考察列入考核項目,什么品級的人做什么官,仿佛回到了先秦的貴族社會。

  正待灑脫的說出自己來歷,卻見曹操拱手道:“大將軍,據曹某調查,明遠先生之師當是岑晊岑公孝,這點曹某可以為其擔保。”

  李澈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著曹操,這等于是曹操在拿自己的聲譽為李澈背書,誰敢質疑李澈出身,就是在挑釁曹操。

  李澈到現在都不敢肯定便宜師父是不是“黨人”,更別說第一次“黨錮之禍”的黨人。那都是天下士人之望。

  岑晊岑公孝,八及之一,八及之意乃是能引導人向三君學習。兩次黨錮之禍時皆亡匿,傳說其死在了江夏附近山里,正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誰也沒辦法找他證明。而且與他為友的郭林泰和朱公叔等人早已身故,也沒人能質疑李澈身份了。

  而曹操既然以其作保,想來也是有足夠的把握岑公孝不會再出來了。

  曹操此言既出,等于坐實了李澈身份,李澈身份與其名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著實是天大的恩情,讓李澈一陣心亂如麻。

  何進深深的看了一眼曹操,繼而神色復雜的道:“卻是某一時忘記了,先生確實是賢士弟子,這點之前調查無誤。對,先生如此大才,只會是岑公孝弟子,這點何某亦會為先生擔保。”說到最后,幾乎是咬著牙根,一字一句的對著李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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