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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刺殺

  議郎,東漢秩六百石,為郎官的一種,職權頗為特殊,只需要向皇帝上奏提意見就行,也就是所謂的“顧問應對”,不需要做其他的事。

  其權力彈性頗大,弱者上書皇帝根本不會看,而曹操被拜為議郎時甚至上書斥責三公府包庇權貴,誣陷弱小,靈帝也為此申斥了三公。

  如今拜劉備為議郎,雖然劉備不可能像當初的曹操一樣,但有著盧植的支持,有著曹操的支持,其建言也不會被無視。

  劉備心里卻沒有絲毫欣喜,雖然議郎作為郎官中最顯赫的一種,幾乎意味著以后會青云直上,但在劉備看來這大漢朝都快崩潰了,青云直上又有何用?

  今日所見已是讓他心冷如冰,位于大漢朝權力頂點的竟然是這么兩個人,看來朝廷是真的無法依靠了。

  但劉備面上仍然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在天子點頭后恭敬的謝恩。

  而何太后也是一臉疲憊的令盧植二人退下。蹇碩之事來的太急,心慌的她甚至沒有帶天子去袁隗處聽講——她這時候信不過袁隗,袁氏和何進走的太近了。

  這時候心神放松下來,頓時感覺一陣疲憊,她這才明白處理政事和宮廷爭斗的不同,有些時候,實力強大的一方是可以適當無視皇權的,這是宮廷斗爭永遠不敢的事。

  劉備和盧植退出了明光殿,天色已近黃昏,小黃門帶著盧植沉默的向著宮門外走去,劉備也默默的跟在身后。

  待上了馬車,劉備親自執鞭趕車,此時已是亥時,街上無有行人,盧植的馬車靜靜行駛在御道旁的官道上,而盧植突然開口道:“玄德,你可知當年為師便對你有所關注?”

  劉備略有些訝異,當年求學時劉備就是典型的不良學生,整天跟著公孫瓚或者曹操袁紹他們亂跑,斗犬賽馬,到處游玩,家世也不顯赫,盧植會關注這樣的自己?

  見劉備不答,盧植也不在意,繼續道:“為師還記得,十幾年前與你同宗的那個孩子,當著所有人的面嘲諷你。”

  劉備有些想起來了,同宗者名為劉德然,其父親劉元起頗為看好劉備,劉備能求學于盧植也是劉元起資助,這讓劉德然和他母親頗為不忿,總是看劉備不順眼。

  劉備幼時曾對著家門前的大桑樹發誓:將來必乘此羽葆蓋車,劉德然也常拿此事嘲諷于他。

  “你當時是這么回答的:‘昔高祖為鄉間小吏,光武好田稼之事,吾何以不能立大志?’”盧植說到這里不由得笑了起來。

  劉備也是尷尬無比,當時因為這句狂言他又被嘲笑了一番,不過卻讓路過的曹操注意到了他。

  “你月前剛進雒陽為師便加以關注,曹孟德雖然手段不佳,但其心甚善,為師也就沒有干預。后來見你漸漸消沉,本以為會就此沉淪,卻不想竟然會直接登門拜訪,為師也是頗感驚訝。”

  “正是有良友之助,備方能振作起來,亦得其點撥,方才有了拜訪老師之念。”劉備也是頗為感慨,若非李明遠點醒,自己恐怕真的會意志消沉。

  盧植訝異的問道:“是李明遠?”

  “正是。”

  “呵,此人確實讓為師看走了眼。為師本以為其不過是投機邀名之輩,以其師之策獻媚于大將軍,為人心術不正,膽小怕事,卻不想最后爆發出如此勇氣。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其為良友,可以為汝之師。”盧植搖頭苦笑。

  他和劉備荀攸全程聽完了李澈與張讓的對話,包括李澈一開始在張讓面前戰戰兢兢的不堪姿態,卻沒有想到李澈最后竟然敢不顧生死痛罵張讓,著實讓盧植和荀攸刮目相看。

  劉備一臉認真的道:“或許是因為久居世外,明遠頗有些與眾不同,顯得沒有骨氣。但備知其為人,其心憂蒼生,遠邁所謂的名士,在大是大非面前,明遠絕不會犯錯,備與其亦師亦友,甚為榮幸。”

  “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著實不易啊。愿你二人能高山流水,再成一段佳話。”

  “老師,您……”劉備明顯感覺到盧植的狀況有些不對,以盧植干練的性子,向來有話直說,何曾如現在這般顧左右而言其他。

  盧植沉默了半晌,忽的嗤笑一聲,然后幽幽道:“今日所見,為師著實難受,本以為先帝故去后大漢還能有救,卻不想見到如此一幕。”

  “玄德,你久歷四方,為師且問你,這大漢國祚還有多長?”

  劉備一時有些摸不準盧植的意思,只能吶吶不言。

  盧植見劉備不答,繼續道:“吾中平元年得拜北中郎將,持節征討黃巾,黃巾之亂完全稱得上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過年余便告終結。但其卻將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天子和滿朝公卿面前——人心思亂。”

  “雖然滿朝公卿皆言稱張角以詭術迷惑民眾,但公卿們都清楚,何曾有詭術可以聚眾百萬,席卷天下?正是因為朝政紊亂,賣官鬻爵,世家大族與地方豪強勾結,再加之宦官親屬為非作歹,人民早已苦不堪言。陳涉世家有言,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橫豎都是個死字,民眾何以不反?”

  劉備默然不語,他亦曾征討黃巾,其中有野心勃勃之輩,尋釁作亂之徒。但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民眾,其舍生忘死,正是因為身后除了死字,別無他物。

  “王者以民人為天,此高祖所以平天下之原由。然而,天子與太后還記得嗎?滿朝公卿可還記得?吾真的累了,眼中竟看不到一絲希望,或許天子成年后能變得英明神武,但,還有這個時間嗎?”盧植心神俱疲,幽幽說道。

  隨即又嗤笑道:“人老了,總愛說些繁雜廢話,玄德姑且一聽便是,吾既為漢臣,食漢祿,自當永忠漢室,這些話也不過是空發牢騷罷了。”

  馬車即將到達盧植府邸,卻見前面匆匆而來一隊軍士將馬車攔下,為首者恭敬的道:“不知是朝中哪位貴人在此?”

  盧植掀開車簾,皺眉道:“老夫尚書臺尚書盧植是也,尚未宵禁,汝等為何攔阻?”

  雒陽郭區不行宵禁,但內城有皇城重地,還有無數達官顯貴,因而是有宵禁的,且頗為嚴格,但宵禁時間從子時一刻開始,如今不過亥時,卻不知為何攔阻車駕。

  “回稟盧尚書,不是我們無禮,實在是出了大禍事。有刺客行刺大將軍府上車駕,車駕內有黃門荀侍郎與李侍郎,李侍郎身上還挨了一箭,大將軍震怒,大索全城。我們也是依令行事。”

  劉備聞言,腦內頓時一陣空白,身子晃了兩晃,強自鎮定問道:“李侍郎可有大礙?”

  “回稟貴人,卑下不過是小小的什長,著實不清楚李侍郎的狀況。”那領頭的什長見劉備亦是身著官袍,便恭聲答道。

  盧植知道劉備看重李澈,于是吩咐道:“玄德,汝且自去吧,為師自己駕車歸去便是。小心謹慎,刺客或許還會動手。”

  “多謝老師,備失禮了。”劉備跳下車駕恭聲謝道,問明李府方位,便一路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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