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戰很快就落下了序幕,以袁術一方人馬逃跑為結局。
縱然這些雞鳴狗盜之輩沒什么太大的才干,但是在京城討飯吃的人物,一雙眼睛永遠是最亮的。
他們知道,袁術的目的是奪權,而這些公卿百官基本代表了天下最尊貴的一批人。
弘農楊氏,潁川荀氏,蜀郡趙氏,河內司馬氏,都是天下有數的名門,還夾雜著宗室重臣以及各郡郡冠蓋,這便是天下權力的代表。
若把他們在這一股腦兒殺光了,袁術也不用想著奪權了,直接找個地兒把自己全家一埋還省事的多。
一方投鼠忌器,一方士氣高昂,那結局就很簡單了。
驅散了袁術的手下,許褚也放開了紀靈,所有人便虎視眈眈的望著他,紀靈一條八尺大漢,這時候卻仿佛一只小綿羊被群狼環視一般。
拭去嘴角的鮮血,紀靈低吼道:“許仲康,給某一個痛快吧,死在你手上也算是值了!”
許褚卻是理也不理他,小心的將背負著的劉協放了下來,對著劉辯單膝跪地道:“微臣無能,讓反賊入宮,令大王受驚,請陛下降罪。”
劉辯搖搖頭,上前扶起許褚,鄭重的道:“朕有許卿,如高祖有舞陽侯,幸甚!”
劉虞也嘆息道:“舞陽侯孤身闖項王大帳以救高祖,許君只身血戰亂軍以救渤海王,足堪相較!”
百官也是紛紛稱贊許褚,紀靈一時間變得無人問津,而許褚神色不變,只是平靜的道:“陛下,此人是亂軍首領,當由陛下懲處。”
“殺了便是,然后即刻出城,朕要調動禁軍平叛!”心中擔憂的事都得到了解決,此時的劉辯心中開始恨意蔓延,對這些禍亂京城的亂軍無比憤恨。
然而正當禁衛們要上前處刑之時,淡淡的聲音傳來:“還請陛下與公卿們稍待,末將有一惑希望諸位能做解答。”
所有人豁然色變,只見張璋大步走了過來,其身后卻是黑壓壓大幾百的軍士,再看看左右,大約千余人將劉辯等人堵在了這里。
楊彪踏前一步,大聲道:“張璋!禍亂宮禁,威逼天子,汝可知是何罪過?”
面對弘農楊氏的當家人,當朝四位錄尚書事大臣之一的楊彪,張璋面色冷峻依舊,大聲道:“末將只是想知道,大將軍是因何而死?爾等可知,謀害當朝大將軍又是何罪過?”
所有人頓時語塞,雖然何太后誅殺何進的理由確實充分,但手段卻不怎么光明,若是他們占優勢,自可宣布何進罪狀,證明誅戮的正當性。
但如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自然無法理直氣壯的說出原因。
張璋抱拳道:“陛下,末將與大將軍所屬三千將士,希望陛下能告知原因!”
“望陛下能告知緣由!”
一千余人齊聲高喊,在這宮闈之中更是回聲不絕,百官之中已經有人面色發白了。劉辯面色冰寒,冷聲道:“若朕不說呢?爾等欲弒君否?”
張璋大聲道:“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亂軍聲威大振,百官卻是騷動起來,很多人是真的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準備弒君。
劉虞面色冷峻,踏前一步道:“何進謀逆,逼迫君王,意圖封公建國,這已是莽逆之舉!莽逆受封安漢公,三年為宰衡,受九錫,又三年為假皇帝,再三年即篡漢建新!太后誅一逆臣,有何過錯?何言殘、賊?”
劉虞一通話說的是大義凜然,張璋卻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原來是太后所為,敢問陛下,太后何在?”
百官中不少人欲言又止,這生死關頭,實在沒有必要為了太后而丟了性命。但看看前面的劉辯,還是把話吞了下去,左右是皇室家事,且看天子如何決斷。
劉辯平靜的道:“朕為天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逆!便是太后不殺何逆,朕對何逆也是欲處之而后快!
且太后為母,朕為子,安能出賣太后所在以求生機?張卿若真的想為何逆報仇,那盡管來吧,且看千載之后,朕是‘一夫’,還是張卿為逆賊!”
張璋有些訝異的看了看劉辯,搖頭道:“既然不是陛下動手,末將自不會行弒君逆舉。雒陽諸門皆已關閉,太后是插翅難逃的。
只是末將還有一言,請陛下靜思,若無大將軍誅閹宦、撫士人,大漢江山此時可能這般安定?
今日大將軍遇害,末將可以斷言,大漢國祚已然不長,天下必將掀起大亂,希望陛下將來不會后悔今日之事。”
說完,張璋也不管劉辯等人的臉色如何變化,轉身帶著亂軍慢慢遠去。
而劉辯此時卻是五味雜陳,讓切齒痛恨的亂軍放了一馬,這無疑不是什么漲面子的事,他很想沖上去阻止亂軍,但他不敢也不能。
何太后很重要,身后的百官一樣重要,若不顧他們的生死,沖上去激怒亂軍,只會讓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劉辯正在懊惱,劉虞走過來低聲道:“陛下,太后吉人自有天相,無需太過憂慮。當務之急還是出城調動禁軍為上。京城不能動亂太久啊。”
劉辯點點頭,咬牙道:“依卿之言!”
而另一邊,楊彪看著紀靈奇道:“汝為何不逃?”
紀靈嗤笑道:“逃又何用?且某家將軍說了,要保護公卿安全,某在此處也是能出一份力的。”
楊彪輕輕頷首道:“汝若是能保護我等逃出雒陽城,本官可以向天子求情,饒汝不死。”
紀靈想了想,既然沒有拿下渤海王,那保證天子與渤海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他點頭道:“可。”
→☆→☆→☆→☆→我是文言文的分割線★★★★★
進受誅,進部將吳匡、張璋等將兵作亂,進犯宮禁。
天子幸北宮,璋截之,乃問進因何而亡。天子不答,斥璋不軌,質其欲弒君之舉。
璋對以孟子一夫之言,天子怒曰:“前有莽逆之鑒,朕安能坐以待斃?卿欲弒君,盡可為之,千載之后,自有公論!”
璋慚,遂掩面而走。
——《后漢書·何進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