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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終變(七)

  文烈侯,即楊彪之父楊賜,楊賜曾經在漢靈帝年幼時與劉寬、張濟等人侍講于華光殿,輔助太傅胡廣,算是帝師之屬。

  他侍講不過一年,便開始發揮弘農楊氏的優良傳統,借著青蛇現于御座等異象引經據典的彈劾宦官,當時正是中官誅滅竇武陳蕃,氣焰囂張之時,足可見楊氏一門對宦官的反感。

  楊彪也和他的父祖一般,常與宦官作對,與故司隸校尉陽球合力誅滅大宦官王甫便是一例。

  再者,人臣之極為帝師,如今帝師之位有望,確實是讓楊彪頗為心動。

  然而紀靈此時是階下之囚,他的話可信度有多高還是有待商榷的,楊彪很快便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姿態,瞥了眼紀靈,低聲道:“且讓本官看看你們的手段。”

  紀靈低笑道:“司空會看到的。”

  “是誰殺了太后?”劉辯低著頭,冷聲問道。

  張璋平靜的道:“吳匡。”

  “吳匡何在?”

  “為陛下盡忠而去。”

  劉辯腳步一頓,嗤笑道:“為朕盡忠?弒殺太后,害死太傅等一干大臣的亂臣賊子,卻說要為朕盡忠?”

  張璋悠悠的道:“陛下,世事便是這般繁雜。吳匡先為主君盡忠,報大將軍被殺之仇,之后自然要盡漢臣之忠。陛下可以不認同他的忠誠,但卻不能否定,他既是漢賊,也是漢臣!”

  “呵!”劉辯冷笑一聲,寒聲道:“朕不需要你來教導!漢臣?朕恨不能生啖其肉!”

  “那陛下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吳匡如今當已是身首異處,甚至被千刀萬剮,陛下要想找到他的肉,那可得廢點功夫。”

  劉辯冷笑道:“哦,不知是哪位忠臣良將為太后報仇,為皇家雪恨?”

  張璋停下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劉辯一番,俄而嘆道:“殺漢賊的,也未必是漢臣,這是末將最后的忠告了。”

  說完,張璋大步向前走去,顯然已經失去了和劉辯的談興,也絲毫不在乎身后那怨恨的眼神。

  奪下谷門很容易,兩千人的隊伍從城門通過卻不是短時間的事,隊伍剛剛過去了半數,殿后的張璋便收到消息——北軍在向谷門靠近。

  當然,這也在張璋的意料之中,俘虜劉辯等人不就是為了這時候?

  劉辯和一干大臣被推了出來,整軍備戰的北軍頓時愣住了,而大臣們顯然也沒有舍生取義、誅賊為先的風骨,紛紛緘口不言,只是平靜的站在陣前注視北軍。

  此時的北軍中侯是何進的親信,之前已經跟丁原等人一起離開了。在這里的北軍統領是射聲營與屯騎營校尉。

  兩名校尉此時站在風中凌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進,恐天子與公卿性命難保。若退,將來秋后算賬,追究他們一個私縱賊寇的罪名那才叫冤。

  此時他們已經知道了一部分事實,例如何進被誅,作亂的是張璋等何進親信。

  他們也是何進一系的人馬,自然不敢將把柄交到劉辯等人手中。

  思前想后,此時也唯有先試試勸降,至少不會犯錯。

  射聲校尉站在陣前大聲道:“張將軍!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勿要鑄成大錯,那時恐怕悔之晚矣啊!”

  張璋大聲道:“鄭校尉!我自然不惜一死,但身后的將士卻得有一條出路!他們冒死為大將軍復仇,我卻不能真的看著他們去死!”

  屯騎校尉插話道:“張將軍,你糊涂啊!天下之大,俱是漢土!他們又能往何處去?還是盡快放下兵器,求天子與太后寬宏為上!”

  張璋大笑道:“哈哈,陳校尉你有所不知啊!太后已薨,太傅也死了,若要求太后寬宏,那得魂歸天地后才行!”

  聽聞此訊,北軍一方頓時方寸大亂,兩名校尉也繃不住假笑了,鄭校尉喝罵道:“張璋!弒殺太后,謀害重臣,你這是夷族之罪!你還敢頑抗?”

  張璋嗤笑道:“本將是大將軍親信,大將軍的作為會有什么下場大家都知道,夷族這種事自然也有準備,就不勞二位關心了!

  倒是太后與重臣慘死,北軍恐怕有護駕不力之罪啊!何不亡羊補牢?此時天子與大司馬、司空等重臣在此,若他們也沒了,大漢朝恐怕真的要完了!”

  兩名校尉心中暗罵,罵的卻是劉辯等人。這般拖時間就是為了等一個準話,是戰是退由劉辯他們決定。

  然而不僅是劉辯,包括大司馬劉虞在內的重臣也都不發一言,這讓兩營校尉心急如焚。

  而張璋回身看了一眼,發現部屬基本都出城了,定下心道:“還不速速讓開?若再拖延,本將先殺一名公卿祭旗!”

站在他身后的劉虞見劉辯一直不說話,頓時一陣失望,咬牙開口道:“張璋!你無非擔心朝廷行酷辣之事!那由本官作保,不追  究普通軍士責任,只誅殺屯長以上,如何?”

  兩漢之際還多存先秦古風,說難聽點就是人命如草芥。屠殺戰俘那是家常便飯,如何進部屬這般犯上作亂,全部活埋都是正常的。

  若是一名懂得利弊權衡的君王,例如漢高祖劉邦在這里,他必然會選擇只誅首惡,因為他會權衡利弊,分化瓦解叛軍。

  而劉辯不行,他壓抑不住心中的仇恨。本就性情沖動暴躁的劉辯恨不得將這些亂軍全部誅殺,讓他壓抑自己的感情,做一名理智的君王,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便如此時,劉辯望向劉虞的眼神就很失望。

  但陷入仇恨的劉辯沒有想過,他這般作為,卻是寒了公卿們的心。

  理想的君王是圣人,圣人是沒有感情的,只會理性的權衡。

  劉邦對雍齒這種不共戴天的仇敵都能封官進爵以示恩寵,只為安定人心,這般作為以常人看來自然憋屈,但卻能盡收人心。

  而劉辯的作為,在這生死關頭,只會讓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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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弒太后,太傅袁隗、太尉丁宮等皆亡,與揚威將軍袁術戰,匡敗亡。璋憂懼,遂將兵挾天子及公卿北逃。

  ——《后漢書·何進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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