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楊而言,向鄴城求援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他如今能官居度遼將軍高位,可以說時勢的推動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前任度遼將軍領并州刺史賈琮病危之時,身邊可堪一用的人才也只有張楊,而當時胡虜氣勢洶洶,為保住上黨,賈琮權宜之下不得已授權于張楊。
而后在宛城朝廷,冀州方面提出了自己的利益訴求,將張楊推上了度遼將軍的位置,以對抗袁紹安插的并州刺史袁遺。
張楊本人很明白自己背后站的是誰,他雖然性格也比較“張揚”,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這個度遼將軍,手中的度遼營都損耗過半,根本沒資格與劉備平起平坐。是以平日里往來也是隱隱以屬下的態度自居。
“向鄴城求援自無不可,只是聽說中原戰事將起,衛將軍當真會在意并州這偏僻之地?”
縱然是版圖完整之時,并州也是偏遠蠻荒之州,價值與兗州相比可謂天差地遠。而如今的并州飽受胡虜鐵騎蹂躪,比之往昔更加荒涼,張楊不認為劉備會把這一郡之地放在眼中。
在他看來,劉備會支持他成為度遼將軍,更多的恐怕是為了為難袁紹。
而張遼卻持不同的看法,他搖頭道:“將軍此言差矣,衛將軍有吞吐宇宙之志,橫掃八荒之心。王者平天下,又豈會棄疆土于不顧?縱然并州荒涼,但也是大漢疆土,其中尚有數十萬大漢臣民,若衛將軍對這數十萬漢民視若無睹,他也不配讓將軍效忠。”
張楊的面容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至少如今他與劉備還沒有君臣名分,說到效忠之事,還是略有些尷尬。
不過張遼的話還是打動了他,至少要試上一試,否則以上黨面對胡虜鐵騎,無疑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若是并州在他手上全部淪為胡土,身為并州人,他也無顏再見父老。
“也罷,便依文遠之言,某這便書信一封急傳鄴城,請衛將軍發兵救援。”
相比起有些驚慌的張楊,并州刺史袁遺的狀態則要穩定得多。身為袁紹的族兄弟,袁遺是少數能得到曹操認可的人物:長大而能勤學者,惟吾與袁伯業耳。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Txt.Com
處變不驚,這是袁遺此時的第一反應,身為并州刺史,他自然不能在屬下面前驚慌失措。
甩了甩手上的信紙,袁遺平靜的道:“不過是胡虜自相殘殺罷了,算不得什么大事。雒陽偽帝之敕封都能讓胡虜如此趨之若鶩,足見我大漢威勢不減。胡虜斷不敢再南下侵占漢土,諸君不必多慮。”
雖然大多都在心里犯嘀咕,但并州本地的豪強士族還是不敢當面拂了袁遺的面子。放棄近在咫尺的冀州,選擇向袁遺低頭,正是因為相信挾天子令諸侯的袁紹能夠笑到最后,而袁遺作為袁紹的代表,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送走了這些本地勢力代表,袁遺的臉色瞬間嚴峻了起來,雒陽天子此時為誰控制他自然是清楚的。劉協不會無緣無故的下詔指定呼廚泉為匈奴單于,楊彪也沒有必要做這種事,那只能是曹操或者陳王劉寵在背后搗鬼。
此時雖然還不知道宛城發生的大事,但袁遺很明白袁紹的下一步戰略目標必然是向劉寵動刀,而若是劉寵在并州搞事情,那意味著這位陳王很可能不甘寂寞,準備開始爭霸。
“來人!”在堂中踱步思索了許久,袁遺喚來了一名死士,囑咐道:“把這封軍情火速送往宛城,一定要交到太尉手上!”
“諾!”死士鄭重應命,轉身而去。而袁遺也只能是揉揉眉頭,一臉苦澀。
或許能來得及提醒袁紹,但并州恐怕是沒救了,不管是匈奴異動,還是冀州勢力借此機會踏入并州,他都將無力阻止。
袁紹當初希望他能夠遏制住劉備西進的步伐,正是看中了袁遺的清名,防止劉備會強行動手。如今胡虜異動,卻再沒人能阻止都督并冀軍務的衛將軍進并州抗胡。
“事情并不是很難,這匈奴單于也未免太過頭腦簡單了,一紙詔書便能讓他發動政變,當真是蠢貨!”
西河郡草原上,十余騎士正在策馬南下,其裝束顯然不是胡人的打扮,而是地地道道的漢人。
這是雒陽朝廷派出宣旨的隊伍,或者說是在曹操示意下北上宣旨的隊伍。
說話之人姓曹名洪,字子廉,曹操從弟,作為曹操的代行者北上。
依照曹洪的性子,本是不愿意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但曹操的許諾實在是太豐厚,再加上聽說匈奴王庭珍寶不少,才勉為其難的帶隊北上。
雖然曹洪能力有限,但他身為曹操的從弟,出行之時也主要是起到臨機決斷的作用,若非曹休對于接下來的大戰頗為重要,也不會輪到他來北上。
呼廚泉對他的態度可謂是尊敬至極,在各方面也是有求必應,完全滿足了曹洪北上時的期待。心情激蕩之下,曹洪不由得有些自滿自傲。
隨行的任峻有些擔憂的蹙眉道:“在下總覺得呼廚泉未必會按照明公的謀劃來走,雒陽天子失勢已久,匈奴人不可能不知情,事有反常必有妖,匈奴人恐怕在謀劃些什么,呼廚泉恐怕也沒有那么簡單。”
被打斷好心情,曹洪卻不好發作。任峻娶了他的從妹,他們事實上應該算是一家人。而此行他雖然是領隊,但曹操也囑咐過,要多多聽取任峻的意見行事。
是以曹子廉耐心的道:“明公并沒有特別的規劃,呼廚泉會不會揮師南下這不重要,只要南匈奴重新凝聚在一起,劉玄德就不得不重視起來,哪怕呼廚泉一動不動,劉玄德也絕不敢掉以輕心。”
任峻點頭道:“峻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呼廚泉必然在謀劃些什么,峻始終擔心他的野心過大,會對明公將來不利,還請兄長回兗州后提醒明公多多注意。”
“知道了!知道了!”曹洪不耐煩的擺擺手,狠狠一鞭抽在馬匹身上,迅速與隊伍拉開距離,顯然不想與任峻多言。
任峻在河南尹實驗屯田制度,并不會回兗州,他還是很擔心曹洪的樂觀會讓曹操判斷失誤。但見曹洪不想與他多言,也只能暗嘆一聲,決定回去后書信曹操,提醒他莫要太過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