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張文遠難道是飛將軍轉世?五千對四萬,竟還能打出大捷?”
張郃與張楊面面相覷,雖然早知張遼不凡,但這戰績還是太過駭人。
南匈奴就算再怎么廢柴,人數差距擺在那的,以少勝多之所以被千古流傳,正是因為其難度太大。人越多,膽越壯,越敢戰,這是不易之理。
那是南匈奴,雖然兵甲不利,但至少人人有刀有馬,比起黃巾強了不知多少,張遼這戰績若是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打的是黃巾軍。
關羽一比十戰勝黃巾,戰果的含金量還真未必比得過張遼此戰。
傳令兵連忙道:“回稟二位將軍,張校尉有言,此戰不可復制,匈奴若再來,剩下的幾千弟兄也只能與之死戰。懇請兩位將軍盡快發兵救援。”
張郃微微點頭:“不必多慮,前鋒一萬人此時應該已經到了,牽校尉親領,足以擋住已經膽寒的匈奴人。”
張楊撫須道:“現在擔心的是,文遠這一戰會不會讓匈奴人放棄南下。若再回到此前的局面,恐怕難以向魏王交代。”
“這倒不必擔憂,呼廚泉既然遭逢大敗,又折了一名直屬的親信萬騎長。南匈奴想必會內亂又起,吾已向幾位萬騎長傳書,言明魏王之意。呼廚泉若是識相,便該束手請降,若是不識相……天子再冊封一位單于便是了。”
張楊有些訝異:“儁乂倒是很相信文遠,早早就做了準備?”
張郃淡然道:“稚叔兄一力推舉,吾焉能不信?”
當然,就算敗了,這信發出去也沒什么,左右都只是一步閑棋,重要的是擋住南匈奴南下河東,否則難免得罪了荀攸。張郃對這些事還是門清的。
“大軍加速行進,我們去晉陽!”
思慮了片刻,張郃下令大軍改道,張楊恍然道:“儁乂是準備去截住呼廚泉的歸路?”
張郃頷首道:“前方橫豎是不會敗的,那就想辦法擴大勝果,能截住最好,截不住也能驚退呼廚泉,減少前線壓力。”
此時南匈奴大營內已是鬧成了一團,死了一名萬騎長,軍中陷入巨大的混亂。最讓呼廚泉心痛的是那名萬騎長直屬于單于,也是最受他信任的萬騎長。
他的死,讓呼廚泉對軍隊的掌控力下降到了極致。
匈奴事實上還是一個游牧民族政權,雖然南匈奴效仿中原做了不少改制,但其部族聯合的本質還是沒有變化。
各部族的頭人共同組成匈奴的“議會”,他們的意見即便是單于也不能無視。而匈奴沒有常規軍隊,或者說全民皆兵,萬騎隊并非王庭遴選的勇士,而是各部族自己的私兵。
名義上這些部族共同尊奉大單于,這些萬騎隊自然也是王庭的兵。
可實際上真正受單于控制的萬騎隊也就那么些,來自單于自己的部族。例如呼廚泉手中就有兩個精銳萬騎隊,忠于他的右賢王去卑也有一個萬騎隊,共計三萬余大軍,這才是呼廚泉自己的力量。
其他匈奴人聽他的話,既是看在血統和漢廷冊封的份上,也是看在這三萬精銳的份上。
如今三條腿殘了一條大腿,呼廚泉如果不想辦法接上這條腿,他的單于之位恐怕就難穩了。
尤其是屠各部一支萬騎隊覆滅,他們必然要鬧事,那剩下的一萬屠各勇士如果鬧起來,想想就能讓呼廚泉頭疼。
權威下降,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呼廚泉沒法處理那位臨陣脫逃的赫牧萬騎長,赫牧也聰明,言稱自己重傷,根本不來中軍見他,顯然是怕了。
連逃將都無法處置,呼廚泉知道,這仗沒法打了。
軍心不穩,主帥權威不立,敵軍后續源源不斷,這是無解之局。
“難道我大匈奴就真的只能匍匐在漢人身前?”呼廚泉雙目充斥著血絲,他不甘心。從漢人的書上所見,當年的匈奴是何等威風?連漢人視若神明的漢高帝都受過白馬之圍,漢廷為了安撫匈奴,數百年都在和親賜物,哪怕是遭受過封狼居胥的災難,匈奴人依然是北方的霸主,縱然稱臣,也有著自己的意志。
可自從東漢之后,一切就不同了,被打殘的匈奴又被多次分裂,竇憲勒石燕然,北匈奴徹底退出北方大舞臺,從此之后,只剩下在并州給漢人當狗的南匈奴。
這怪誰?呼廚泉有些恍惚,班固贊頌竇憲的銘文有言:“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既南單于、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
東漢只出了三萬驍騎,帶著南匈奴、烏桓、西羌等異族一路北擊,立下了不世之功。南匈奴幫著漢人打跑了自己的同胞,就是為了給漢人當鷹犬?
漢廷百年征戰,常備軍隊一向不多,為何?凡戰必征召這些內附的異族,不管是打西羌,還是打叛軍,匈奴人和烏桓人都是有叫必應,比狗都乖。
但狗也會咬人,漢靈帝熹平六年,護烏桓校尉夏育、護匈奴中郎將臧旻、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加上南匈奴大軍共擊鮮卑,初看之下,這真是如同竇憲燕然勒石一般的陣容。
然而一場大敗讓漢廷的虛弱徹底暴露在這些異族的面前,幾萬精騎覆滅,十逃一二,南匈奴和烏桓的軍隊也遭到了重創,連領兵的屠特若尸逐就單于也身受重創,不治身亡。
繼位的是他兒子呼征單于,沒兩年便因矛盾而死在了護匈奴中郎將張修的手上,呼廚泉之父羌渠單于便是張修一力扶持更立。
從這種角度來講,呼廚泉或許應該感謝張修。但有野心的他只覺得這是莫大的悲哀,匈奴的王權在漢人眼中一文不值,只要漢廷想,任何人都能當單于。
張修很快便因為擅殺單于而被下獄處死,只是漢廷卻默認了羌渠單于繼位,想來也是看在他對漢廷忠心耿耿當狗的份上。
是,在呼廚泉看來,他父親就像一條漢廷的狗,唯皇命是從。他恨左賢王他們殺了他父親,但也欣喜于他們誅殺了一名懦弱的單于。
諷刺的是,他現在也到了抉擇的時候,是否要學父親一樣,去給漢人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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