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一連串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三輔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收到消息后都有些呆滯,京兆尹帶頭降了這件事本就很奇怪,結果莫名其妙的,涼州軍閥竟然開始了火并。
雖然只是呂布、梁興等人混戰,但背后卻能牽扯出馬騰與韓遂,原本已是一觸即發的三輔局勢如今更是波云詭譎。
呂布依照士孫瑞等人的囑咐,當真做到了秋毫無犯,不取分毫,言必稱征西將軍,一副忠臣良將的模樣。而梁興帶著殘兵敗將也找上了韓遂的人馬,將消息傳給了韓遂。
所有人都在等,等著看馬騰和韓遂的反應。
漢陽郡隴縣,涼州州治所在,自從得到涼州牧的位置后,馬騰便把自己的根據地搬到了隴縣,其意昭然若揭。
而鎮西將軍韓遂卻選擇了百里外的安定郡陰盤縣為基,兩人互為犄角,目標自然是對準了三輔之地。
涼州牧府邸,雖處邊疆荒蠻之地,卻絲毫不比中原州牧刺史府邸遜色,只因近些年歷任涼州刺史都是極擅搜刮的虎狼之輩。
如耿鄙、左昌之徒,涼州動亂,終究少不了他們一份“功勞”。
而如今坐在這州牧府中的人,正是他們欲殺之而后快的馬騰,若是讓這二人親眼目睹這一幕,不知是何心情。
馬騰身高與呂布相差仿佛,卻更顯魁梧壯碩,再加上他素來不拘小節,典型的西北漢子豪放坐姿,整個人坐在那就像一座山一樣充滿了壓迫感。至少士孫瑞站在他面前時,心弦始終繃緊,不敢有絲毫大意。
此時馬騰正盤膝而坐,看著手中的書信,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看不出喜怒,久久不語,而被晾在堂中的士孫瑞則是備受煎熬,馬騰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將校們可不是謙和君子,鋪面而來的血腥味也絕不是夸大其詞。
若非確有真才實學,意志遠勝常人,士孫瑞早就堅持不住了。
良久,馬騰終于開口了,這位西涼之主的聲音沉悶而又雄渾,將聲音主人的性格彰顯的淋漓盡致:“看來,是奉先與梁興等人有了些誤會?”
“不敢欺瞞牧伯,呂府君所言屬實。他先入長安城后,第一時間便封鎖府庫、查閱資料,只為準備齊全,以待牧伯。但梁興等人卻認為應該先洗劫長安,讓他們分一杯羹,因而有了沖突。因梁興、楊秋與韓將軍關系匪淺,牧伯擔心他們假言誆騙韓將軍,壞了二位將軍情誼,才遣下官星夜前來,說明情況。”
士孫瑞說的滔滔不絕,馬騰不置可否,敲了敲案幾,臉上略帶譏諷的道:“士孫都尉不愧是三輔名士,當真不凡。只是……鴻門宴的故事,本官還是讀過的。”
士孫瑞一愣,只感覺四面俱是殺意,這般危險的情況下他反而大笑道:“牧伯此言……下官當真是難以理解,有趣至極。有一言不吐不快。”
“……說說。”
“項王名為義軍領袖,實則與高祖并無統屬,先入關中者王乃楚王金口玉言,項王依仗兵戈之利,奪高祖之功,本失仁義,高祖鴻門之宴但求自保耳。
而牧伯與呂府君分屬君臣,牧伯于其有提攜之恩,信任之重,委以重任,呂府君之功便是牧伯之功,呂府君所得便是牧伯所得,何分彼此?呂府君又何必效高祖之行?若他真如高祖一般行事,恐怕會引得人心不附啊。此乃其一。
其二,呂府君乃牧伯臂膀,素受信重,如今乃大爭之世,正當齊心協力以建功業,府君何以反信外人之言?難道不怕親者痛仇者快?
其三,長安是呂府君所得,便是牧伯所得,若牧伯懲處呂府君,豈不是自棄長安?恐怕正合了一些人的心意,愿牧伯三思。”
士孫瑞一番話,讓馬騰心下巨震,前兩者倒也罷了,第三點卻正中命門。對于這些涼州叛軍而言,長安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地方。那是三輔的中心,是整個函谷關以西的中心,此前叛軍屢屢被阻在三輔之外,甚至連望一望長安的城墻都是奢望。
如今長安城已在手中,難道真的要為了虛無縹緲的猜測將之放棄?
財帛動人心,長安城比萬金更重。
眼見馬騰遲疑,坐在下首的一名少年忍不住道:“父親太多疑了,呂府君雖然新入我軍不久,但也立下了不小的戰功,此前隨父親赴南陽險地亦未遲疑,又豈會是反復小人?至于這位士孫都尉所言是否為真,父親自帶人去長安查探一番便可。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txt.com
聽聞長安城掛上了父親的旗幟,梁興等人還敢放肆,可見他們眼中根本沒有父親,只有那姓韓……”
“放肆!”馬騰勃然大怒,抄起手邊的鎮紙就往那少年砸去,少年不敢閃避,鎮紙正中肩膀,將他砸翻在地。
馬騰似乎還不解氣,拔出腰間長劍,怒道:“豎子也敢離間我兄弟情義?”
“將軍息怒!小將軍也只是一時失言啊!”
“牧伯且慢動手!小將軍年幼無知,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一幫將校連忙撲了上去,有的護住馬超,有的攔住馬騰,堂中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待馬騰怒氣稍歇,看著跪在地上的馬超冷哼一聲:“豎子,你韓叔叔平日里對你難道不好?你如此說法,豈不令他心寒?”
馬超振振有詞:“一者私情,一者公義。父親為涼州牧,所有人便該由父親節制,父親重視兄弟情義。可韓叔叔仗著資歷深厚,拉攏人心,又何曾在乎過父親的感受?”
馬騰冷聲道:“無知豎子,滾回去禁閉七日,不得外出,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
“父親之命,孩兒自當遵從。”馬超一臉無所謂,俯身一拜,扭頭就走。
而當他走出去后,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士孫瑞,馬騰冷笑道:“看來士孫都尉的目的達到了。”
士孫瑞微微一笑:“下官的目的,便是讓牧伯與呂府君和睦,能夠共克時艱,護佑三輔百姓。牧伯這樣說,看來是相信呂府君了?”
馬騰冷哼一聲,揮手讓其他人退下,然后沉聲道:“不如你先解釋一下,三輔為何要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