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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論教(下)

  敲打完畢,張魯也算識趣,李澈滿意的點點頭,又環顧其他來賓,笑道:“諸君多在益州任事,本相今日所言,諸君之后可以回稟劉益州,對于五斗米教,只要心向朝廷,本相也不會將之與太平道同列,劉益州大可放心。”

  劉焉的使者大多暗舒了一口氣,張魯不僅是劉焉的黑手套,做下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五斗米教也極容易被人聯想到太平道。對于劉焉而言,他舍不得張魯的勢力,但也擔心朝廷以此清算他。如今得了李澈的保證,倒也能讓劉焉安心不少。

  “李相英明,下臣回益州后必將原話轉告牧伯,使益州上下同感魏王與李相大德。”

  李澈晃了晃杯中酒水,輕笑道:“且勿忘了前提,五斗米教,需忠君尊上,否則便是邪教之屬,要如太平道一般鏟除!”

  張魯連忙俯身道:“李相明鑒,五斗米教自家祖創業至今,始終以忠孝為先,雖清凈修道,卻也沒忘記自己是大漢子民,如太平道一般的逆行,五斗米教是斷然不會如此的!”

  五斗米教,事實上便是后世道教兩大派系之一的正一道前身,又稱天師道。而張魯的祖父張陵,也就是正一道祖師,初代天師張道陵,是后世道教供奉的玉皇通明宮四大天師之一。

  此時的五斗米遠沒有后世成熟的天師道那般厲害,如果說張道陵和張衡父子還是清凈修道,講述《道德經》,那么前任教首張修的所作所為當真是和太平道一般的原始宗教。符水治病、跳大神等等,張魯在政治方面的才能不低,但是宗教方面還是太差,只能大體延續張修的做法。

  李澈雖然也是半瓶水晃蕩,但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見識過后世宗教的能為,這些原始宗教的做法當真是太低端,明明是雄踞蜀中的大教,卻像是未開化時代,村里面的神婆之流。

  “首先,五斗米教的教義需做修改,張府君,既然你說五斗米教以忠孝為先,那便將這一條加進教義;然后,五斗米教要改變以往的一些做法,符水治病等歪門邪道通通停手,這才有和太平道劃清界限的樣子,偌大個教派,還靠這些手段蠱惑民心,讓朝廷諸公如何相信你們?

  最后,如果張府君想要真正把五斗米教推廣開來,或許你應該去雒陽試試,說服魏王與政事堂諸公,太守之位也放棄為好,朝廷不會放心讓一名教首擔任一方牧守。教派和仕途,張府君需要做出取舍。”

  張魯面色微變,第一條倒還好說,是題中應有之義。第二、三條,卻讓他分外為難。以他的見識,很難想象如果不使用那些歪門邪道,要怎么發展教徒。至于放棄政權,也就是放棄他的路,五斗米教此前對于他來說更多的是好用的工具,而非是信仰。

  但要讓他放棄教派,安心做太守走仕途,他也難以下定決心。

  見張魯猶疑,李澈淡淡的道:“張府君,不僅魏王不會同意,本相也是斷然不會同意的。這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天子,乃昊天上帝之子,人間至高神,中華的信仰也只有對祖先的崇敬和對天地的敬畏。其他宗教固然難以消滅,但也不是讓你們滲透政權的理由。

  宗教就是宗教,政治就是政治,既然信教了,那就遠離凡塵俗世,勿要再求什么人間權柄。若割舍不了紅塵俗世,道心不靜,那還修什么道?

  至于符水治病等小道,張府君難道想要依靠這些歪門邪道來壯大五斗米教?人病了,就要去找醫者,但凡蠱惑百姓以邪門歪道治病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邪教!無異于謀財害命!本相要扶持的,可不是這樣的教派。”

  張魯冷汗涔涔,他感覺到李澈是真的不滿了,抬手擦了擦汗,連忙道:“李相所言有理,下官回漢中后便勒令教眾停止這些做法,也會在教義里勸人去尋醫者。至于政教分離,此事干系重大,請李相給下官一些時間,一月之內給李相一個交代。”

  敲了敲案幾,李澈蹙眉道:“也罷,本相便給你一些時間考慮。至于停了歪門邪道后五斗米教要如何發展……張府君,你們就沒想過好好為求醫的教眾治病嗎?”

  “這……”張魯有些懵了,李澈嘆道:“誰說教派的傳道者不能是醫者了?這天下最易受人敬重的,除了師長,便是活人性命的醫者。若五斗米教能好生培養出有能力的醫者,一邊傳道一邊救人,效率豈不遠勝如今?活人性命,也是大善之事啊。”

  后世基督教各派系最是擅長這一套路,各種教會醫院和教會學校,潛移默化就樹立了宗教的正面形象。且不說里面曝出了多少惡心事,其積極的意義還是不容否定的,至少比跳大神賣符水要強。

  基督教的醫療體系也為醫學發展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在這個醫者匱乏的時代,朝廷財力物力有限,很難鋪開攤子去實現醫療覆蓋。畢竟普及教育已經吃掉了國家太多的財政。

  五斗米教家大業大,如果能說動他們行醫布道,再形成常態化醫療技術交流,對于中國醫學發展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張魯并非庸人,稍稍一想,便知道這確實是可行之法,既能獲取朝廷支持,也能更快的拉攏教眾。

  只是……

  “李相,這醫家已有所沒落,如今醫者大多各行其是,一脈傳承,五斗米教雖然有些通醫術的教眾,但以他們的水平要做到如李相所說那般,恐怕力有未逮啊。”

  在這個時代,比起開放講學的儒家,漸漸沒落的諸子百家反倒愈發敝帚自珍,所謂百工之人,師徒關系極其嚴苛,也甚少外傳手藝,李澈此前在冀州推廣一些簡單的技術,還是稍顯開放的農學,都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更別說其他的學派了。

  不過李澈自然有了成算,這個時代恰好有愿意將醫術傳承下去的人,也有兩位在中國醫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醫道巨擘一般的人物。

  “只要你愿意推行,其他的問題由本相來解決,此乃利國利民之事,雖然朝廷囿于財力物力,不能鼎力支持,但這些小問題還是能解決的,待你到了雒陽,自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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