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本來想干點壞事,和馬文鷺升溫一下感情,結果被半路殺出來的王云兒就這么給攪和黃了。
讓劉云倍感驚奇的是,王云兒這沒瘦弱的一個小姑娘,竟然喜歡上了打鐵。
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這丫頭的興趣愛好竟然是這么野的。
但劉云也支持,人應該為自己的志趣所向而奮斗。
不論是打鐵還是干其他的,只要喜歡就成。
沒有理想的人生,便像一條咸魚。
連續下了一整天的雪,在傍晚時分,終于消停了。
庭院中堆積了厚厚一層的雪,一腳踏進去,幾乎淹沒到膝蓋。
府中下人忙忙碌碌的鏟著雪,廚房里剛剛搭建不久的灶爐上,正在燉著大骨頭。
劉云提筆用自己歪歪斜斜的狗趴字寫了幾對春聯,還有數量極多的福字。
沒有春聯的春節是沒有靈魂的,字寫的好不好看是不要緊的,關鍵是東西要有。
劉云不知道在這東漢地界上,其他人是怎么過年的,但自己的地盤,那肯定就是自己做主了,得按照他記憶中的方式來過年。
貼春聯,掛福字,爆竹聲中歲歲平安。
春晚那肯定是看不著的,劉云只能表示相當的遺憾。
蓋勛帶著全家老少從首陽趕了回來,這位癡迷事業的老將軍,一進門便和身體剛剛痊愈的王治湊了一對兒,饒有趣味的研究著沙盤。
那一副沙盤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已經從簡單的金城、漢陽、隴西三郡,拓展到了三輔、長安等地,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
在王廷進門之后,兩個人的話題瞬間來了個峰回路轉,非常熱情的為王廷謀劃情報該如何更高效的傳遞。
飛鴿傳書、快馬急奏,這是兩項非常傳統的方式。
但作為領軍之將,他們所期望的,是更快捷,更全面的情報。
左右一商量,他們把注意打在了民間,譬如設立隱秘聯絡點等等。
在劉云的帶領下,他們的腦洞也漸漸的有些野了。
公孫祿還沒有回來,這個年夜飯,他似乎要缺席了。
一宮那邊傳來的消息,公孫祿那便倒是挺順利的,不過,短時間內也恐怕回不來。
劉云吩咐下人將對聯掛了起來,又點上了喜慶的紅燈籠。
年的氣息,終于有了。
盛大的年夜飯,也開始了。
在劉云的建議指導下,燉出來的大骨頭,散發著格外濃郁的香氣。
這個時代的調味料,其實已經十分的豐盛了,花椒、蔥、姜、蒜等等,都已經有了。
只是人們還沒有找到運用它們的正確方法,但劉云會吃,也知道一些簡單的做法。
僅是如此,劉云的一番建議指導下,餐桌上的飯,也便變了模樣。
這可能又會是一個創新,不對,應該是絕對的創新。
馬鐵終于恢復了人身自由,被劉云派人請到了一起吃年夜飯。
對于馬騰這一家子,劉云還沒有弄清楚真正該有的態度,但在眼下,應該沒有壞處。
足以容納二三十人的長條桌橫在庭院里,熱氣騰騰的大骨頭被端了上來。
酒過三巡之后,馬鐵在馬文鷺的示意下站了出來,走向了王治。
“子罕兄,以前我們各為其主,多有得罪。聽說你的傷也是剛好,我這也剛從黑房子里出來,你我且飲一杯,化干戈為玉帛如何?”馬鐵有些拘謹的說道。
雖然有自己的妹妹在這里,但這一桌子畢竟都是昔日之敵,由不得馬鐵不緊張。
王治哈哈大笑了起來,提著破鑼般的嗓門,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各為其主嘛,瞧瞧,如今我們這不是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嘛!來,滿飲。”
劉云聽見了和諧的聲音,在這個喜慶的夜晚,起碼是足夠了。
“府君,我們可以開吃了吧?”
馬鐵抹了一把順著嘴角而下的酒水,笑著對劉云說道。
馬文鷺臉色不由得一黑,踹了馬鐵一腳,覺著臉上有些燒的慌。
“這場合,老公與諸位將軍什么話都還沒說呢,你這個敗軍之將,倒先要開吃了,坐下。”馬文鷺尷尬的訓斥道。
教訓自己的這位哥哥,馬文鷺格外的自然。
從小到大,便是如此,他們兩個的年紀,應該反過來才合適。
馬家的女兒,可不僅僅是女兒。
馬鐵頭一耷拉,恩了一聲,乖乖的坐了下來。
劉云也覺得有些尷尬,不過不是因為馬鐵,而是因為馬文鷺對他的這個稱呼。
他是她的老公,可不是所有人的老公,這話說出來,聽著太別扭了。
改天得找個機會,跟馬文鷺好好說道說道老公的正確稱呼。
劉云笑著抬手說道:“沒事,馬鐵說的在理,這只顧著喝酒聊天,燉了半個下午的肉可都快涼了,大家趕緊吃飯吧。”
劉云話音未落,餐桌上頓時如風卷殘云,盡管大家都挺克制的,但一群武將呆一起,飯就吃不斯文。
饞那一盤一盤大骨頭的,可不僅僅是馬鐵一個人。
蓋勛、王治等人也盯了許久了,只是都沒好意思開口。
“主公,這……老公是什么意思?”蓋勛欠欠的問了一句。
劉云愣住了,腦子忽然間有點空白,也有些后悔給馬文鷺教這個稱呼了。
這該如何解釋?他也是知道害羞,要點臉的人。
嗎的,真的后悔了。
“便是……良人的意思,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劉云支支吾吾的說道。
他這個主公,估計要被一群屬下開涮了。
蓋勛緩緩點頭,神色自若的拿起了一塊骨頭。
在即將用肉塞住自己口舌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王治,皇甫顯幾個人,要嘛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要嘛低頭直勾勾的盯著桌面。
但他們努力屏住,卻還是忍不住抽搐的嘴角,看的出來,他們應該忍得挺辛苦的。
劉云頓時滿腦子們的黑線,他錯了,真的錯了!
千算萬算,他是真沒有想到,自己能在這愛意滿滿的稱呼上,栽這么大一個大跟頭。
馬文鷺也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她輕輕垂下了頭,吐了吐舌頭,用手捂住了紅的很徹底的耳根。
然而,羞澀是捂不住的,越想越別扭的她,瞬間整張臉都成了那墻角紅潤的寒梅。
雖說別有一番韻味風采,可無論如何馬文鷺都不敢抬頭了。
她也后悔,后悔遵從了劉云的命令,跟這些人坐同一桌。
如果不坐一起,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現在可怎么辦呢……
整個桌子上,游離在境界之外的,可能就只有馬鐵一個人了。
他似乎是真的饞肉了,就這片刻的功夫,面前已堆了三個骨頭。
啃的干干凈凈的,連一絲肉末都看不見。
“其實,我阿翁也惦念著朝廷,只是如今邁出了那一步,成了叛軍,再想回去,實在很是困難……”
馬鐵大口嚼著被燉的酥綿的豬骨頭,偷偷瞥了一眼劉云,小聲嘟囔道。
他似乎真的沒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尷尬氣氛,突然間想起來這個事兒,就說了。
劉云不由松了口氣,是真特么感謝馬鐵機智的轉移話題。
可不能讓這幫人繼續揪著老公這個問題,死命的去想了。
吃著這么安逸的大骨頭,就應該想點正經事。
擦了擦手,劉云一本正經的說道:“回不去了。”
即便內心尷尬,裝也要裝出來無所謂的姿態,娘的。
拋開老公這個要命的話題,劉云硬生生的要求自己去想馬騰。
馬騰是真的比老公重要多了。
馬鐵這番話,劉云也不知真假,但回不去是肯定的。
馬騰在這個時候,如果真想著回歸朝廷,那他的想法,就實在有些過于單純了。
他即便是回去了,所效忠的也不再是陛下了。
如今是董卓,之后是王允,后來是李傕、郭汜,然后就該是曹操了。
都是一團亂麻,沒有頭緒的打仗殺人,個個都想當家作主主宰這天下。
喝了一口酒,劉云看向了馬鐵問道;“若我記得沒錯,董卓曾經拉攏過馬騰將軍與韓遂,那時,為何沒有答應?”
“董卓也是出身涼州,在他看來,他與我阿翁或許一般無二,同為涼州人,他希望我阿翁效命與他,成為他的臂膀。可在我阿翁看來,董卓乃是竊漢之賊,我阿翁只是被迫起兵,只為謀生,并非為了竊漢。”馬鐵說道。
這個答案,和劉云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出入。
馬騰的出發點,或許是如此,可他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為了謀生。
在這一點上,劉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真正的答案,便轉移了話題問道:“馬鐵,宋建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馬鐵啃干凈了骨頭,正在想辦法吸骨髓,聽到劉云的話,他隨口便說道:“此人啊,賊子小人罷了。這賊割據枹罕那彈丸之地,曾還想讓我阿翁向他稱臣,他那顆腦袋是真不怕挨刀子。我幾次想率軍宰了他,可都被我阿翁攔住了。”
“馬騰將軍為何會攔著你?”劉云奇怪的問道。
并不是為了套話,劉云是真有這樣的疑惑。
宋建那小子占著那么點的地方,為人還囂張的很,可不論是馬騰還是韓遂,都沒把那小子怎么樣,到最后就連曹操都差點把那廝給忘了。
宋建占著那彈丸之地,竟做了三十多年的王。
那么張狂囂張的人,劉云不覺得他能茍延殘喘那么多年。
馬鐵直言不諱的說道:“我阿翁是覺著,宋建始終是個盟友,不想與他起兵戈。”
劉云無聲笑了起來,如此說來,馬騰到底應該算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
演義中將馬騰格外的正面化,他成了忠貞之臣。
而在史料上,他是割據一方的諸侯,一個典型的梟雄角色,是一個歹人。
可是,給曹操當人質的時候,韓遂人家派的是兒子,他倒好親自帶著兒子去了。
那個時候,他是怎么想的?
當了人質的然后,自然就沒有然后了。
劉云只是實在有些想不來,馬騰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又有著怎樣的性格。
王治打了個岔說道:“馬鐵兄弟,我覺著吧,你與我等同來輔佐主公算了,在自家阿翁手下當將軍,你不覺得難受嗎?你就瞧瞧看,主公年富力強,又兵強馬壯,吃食又這般過癮,這仗打起來多過癮,多自在。”
馬鐵看著手中面前整整一堆的大骨頭,不由嘀咕道:“是很過癮,可我阿翁……這話,該如何說呢。”
“還有何可考慮的,干就完了!”王治揮舞著胳膊,喊道。
劉云又聽見了自己的語錄,這班人學不正經的話,學起來是真的快。
靜靜的盯著馬鐵,劉云也很想知道他會怎么回答。
王治這個糙漢子,遭了一遭大劫之后,腦子好像忽然間靈光了,竟有了幾分張飛繡花的意思。
“府君如今不是與我妹文鷺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不很快兩家人就變一家人了嘛。到時莫說是我,便是我阿翁,也定當投身府君帳下效命。”馬鐵站起來沖劉云長揖一禮,卻是對王治說道。
劉云指了指馬鐵,笑著說道:“今日雖是席間笑談,不過馬鐵,你這話,我可是記住了!如今我有精兵,唯缺悍將,屆時莫要反悔。”
“那是自然,怎敢糊弄府君,嘿嘿。”馬鐵一臉孩子氣的笑了起來。
劉云笑了笑,讓人給馬鐵斟了一樽酒。
馬鐵倒是挺機靈的,若讓這家伙成長起來,日后絕對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主。
帶著孩子氣,又會抖機靈的猛將,他的發揮空間與發展空間都很大。
忽然間,劉云還真想把馬鐵拉入麾下了。
得想想辦法,這樣的一個人才,不能讓曹操給砍了。
過年的喜慶氣息,在這座精致的宅邸中,依舊濃烈。
“報——!龍桑城急報!”
清晨時分,忽然間的一聲長喝,將劉云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拍了拍有些發痛的腦袋,劉云披上衣服走出了門。
昨晚的酒喝的實在有些多,到現在腦子蒙的有點厲害。
“啟稟主公,宋建派兵突襲龍桑城,坑殺守城士兵四百余人,大肆劫掠而去。”
玄衣黑甲的甲士跪在階下,高聲喊道。
劉云忽然間清醒了過來,目光一片陰寒,宋建這個狗東西!
“請蓋將軍議事!”劉云一臉寒氣的喝了一聲。
“喏!”甲士領命,快步跑向了外院。
拿院中冰冷的積雪搓了兩把臉,劉云大步走進了書房。
剛走進去,又折了出來,大聲喝道:“來人,請馬鐵將軍過來。”
“喏!”
院子的角落里閃出一名甲士,高應了一聲。
宋建這狗東西,真是找死!
他襲擊龍桑城的理由,劉云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得到。
如果不是因為杖殺了他的使者,便是因為龍桑城如今太火熱,物產豐富,讓他看眼紅了。
除了這兩個緣由之外,絕對沒有其他任何的原因。
宋建,必須死!
聽到這個該死的噩耗,劉云也很后悔沒有增強龍桑城的防御,讓宋建有機可趁。
地方上的事務,都是皇甫顯和公孫祿一手操辦的。
龍桑城初開坊市,在城防上和其他諸城一般,都是派駐少量軍士,在當地進行招募,以擴充防御勢力。
劉云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點時間,便讓宋建逮到了機會。
他剛剛弄起來一點規模的坊市啊,就這么給毀了。
這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