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李程聽著姚禹的追問，說道，“你二叔是一個很出色的人，也很熱心腸。”
也很熱心腸？
姚禹聽到這話，心中頓時一動，猜想：
莫非這位李程，也像師父一樣，以前欠過二叔的人情？
李程上上下下打量了姚禹幾眼，越發覺得，他確實很像姚云簡。
不過，即便姚禹和姚云簡長得再像。有些話，李程還是不會對這個后輩提起。
他見姚禹還想探問些什么，提前打斷，道：“你們是想要桑葚酒吧？那就跟我來。”
說著，李程便帶著姚禹、陸沉魚向一處廠房走去。
正如姚禹事先猜想的一樣。
李程酒廠的廠房，都是由舊糧倉改建而成。
這些廠房從外面看上去很破舊，但是走進去后，姚禹才發現，里面被收拾得很干凈。
面積約有近千平米的長方形廠房內，擺放著兩套果酒自釀機和蒸餾冷卻器。
在蒸餾冷卻器的后方，整整齊齊碼放著兩百多個兩米高的不銹鋼果酒發酵罐。
這些巨大的發酵罐，就是李程用來儲存發酵桑葚酒的容器。
眼前的場景和姚禹預想的不一樣。
姚禹還以為，李程會用傳統的厚重大酒缸來釀酒。
可是現在，從這些現代化的釀酒設備來看，李程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食古不化。
或許，他之前一直不肯擴大桑葚酒的生產規模，真的只是受原材料供應所限。
李程廠房里的這些果酒發酵罐，每一只都能儲存125升桑葚酒。
李程帶著姚禹兩人直接走過那些果酒發酵罐，推開廠房盡頭的一道大門。
姚禹踏入大門一看，才發現，在這廠房的第二層里，還碼放著數百只碩大的大酒桶。
“這些酒桶……”
“這些酒桶都是用橡木和桑木打造的。”李程似乎猜到姚禹想問什么，說：
“要想釀出好的果酒，就必須要有好的容器。”
“你二叔生前也釀酒的行家。想來他應該告訴過你，用發酵罐釀造的葡萄酒，和用橡木桶釀造的完全不一樣。”
“尤其是在釀造紅葡萄酒時，需要微量氧氣進行“呼吸”，讓顏色和單寧形成穩定的酚類化合物。”
“橡木桶的細致紋理恰好可以允許微量氧氣透入與酒液接觸，同時又不會讓葡萄酒與空氣直接大面積的接觸，所以剛好能滿足葡萄酒陳釀的環境需求。”
“這也是優質葡萄酒必須用橡木桶釀造的主要原因。”
“我將這種釀造原理進行了改進，便做出了適合用來釀造桑葚酒的酒桶。”
“這些年來，我的桑葚酒在廚協總會賣的一直不錯，其中也有這些特制酒桶的功勞。”
或許是因為談到了自己最熱愛的專業，李程此刻的話便多了不少。
他一邊解說著，將姚禹兩人帶到最角落的一只大酒桶前，指著那只酒桶道：
“這里面裝的是去年的陳釀，一共180升，也是去年那批桑葚酒中最好的一批。如果你們誠心想買酒，我可以看在姚云簡的面子上，把它們賣給你。”
姚禹瞧著那只大酒桶，又聽到李程這話，眼睛頓時直了。
180升的酒水是什么概念？
普通家庭足夠34人使用的熱水器就是60升。
180升的酒水體積，便等于是三個裝滿水的熱水器大小。
姚禹和陸沉魚兩人是打車過來的，雙手空空如也。
現在李程突然說可以把這些酒賣給他，那姚禹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弄走啊。
買酒本來就是托詞。
姚禹壓根不是為了買桑葚酒才來的。
這時候，姚禹也意識到自己托詞里的漏洞。
畢竟，如果是誠心出來買東西的，又怎么可能兩手空空，連一輛代步車都沒有。
而在這時，李程也深邃地看著姚禹問：“你真的是來買酒的嗎？”
“不是。”謊話已經處于拆穿邊沿，姚禹也不再硬裝下去了。
他看著李程道：“其實，我是專程了拜訪您的。”
“拜訪我？你也是為了桑葚酒的配方來的？”李程皺眉，看向姚禹的表情似乎冷了兩分。
姚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
“我確實對桑葚酒的配方感興趣，但也不是非常感興趣。主要還是有些好奇，好奇您既然釀造出了如此出眾的桑葚酒，卻為何不愿擴大產量。”
“那你現在有答案了？”李程看著他道。
他很清楚，自己住的房子隔音效果一般，而且之前自己和陳冬雪談聲音的時候并沒關門，也沒刻意壓低音量。
只要姚禹耳朵沒毛病，肯定或多或少聽到了他與陳冬雪說的那番話。
姚禹又點了點頭，道：
“是聽到了一部分。您真的打算接受陳冬雪的提議，把配方賣給她嗎？”
“這和你無關。”李程淡淡道。
姚禹像是沒聽到一樣，又說：
“如果您把配方的所有權賣給她，那您以后就不能釀造銷售桑葚酒了。”
“而陳冬雪拿到配方后，很可能為了追求利益，先推出一批‘低配版’，或者說是‘殘次品’的桑葚酒。”
“到那時候，消費者們可能就會以為，原來您研發出的桑葚酒也沒多了不起，也就一般般好喝。”
“因此，我有些好奇。您真的打算把您的心血賣給商人，任由他們將您的桑葚酒變成用來圈錢的劣質流水線商品嗎？”
姚禹這番話一出，就像擊打在了李程的心坎上。
但凡具有工匠精神的釀酒師、設計師，又怎會愿意自己的心血被人隨便糟蹋。
李程自己也明白，指望陳冬雪會嚴格按照自己的標準來釀酒是完全不可能的。
商人逐利，是天性。
這就好像，如果賣奧拓比賣奧迪更賺錢，那么奧迪的制造商們，也肯定不介意在設計師的原設計上降低標準，推出一些銷路更廣的低配車。
可是，因為一些事情，李程最近也急著用錢。
如果他不愿意把配方賣給陳冬雪，又能怎籌措到一筆急需的巨款呢？
難道，眼前的姚禹還能給出比陳冬雪更優厚的價格？
李程面無表情，心中微有波瀾地想著。
而就在同時，姚禹也好像看穿了李程的想法，忽而笑道：
“李前輩。如果您真的想賣了配方，其實也可以考慮一下其他買主。就比如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