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陰云中雷光閃爍,風雨聲似乎又大了一些。
白馬左座看見香川乙女嘴唇輕輕的開合著,似乎在說些什么,但是風雨聲太大,他聽不清。
白馬左座和悲鳴嶼行冥移動腳步,走到了香川乙女身旁蹲了下來。
那笑在雨中顯得更清晰了。
聽見了,白馬左座這一次聽清了香川乙女的聲音,那聲音又細又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似得。
只有兩個字。白馬左座沉默了下來,他看著香川乙女唯一剩下的眼睛,那目光深處透出一種哀求和絕望,像是一口干涸的枯井,只剩下了無盡的空洞。
悲鳴嶼行冥雖然看不見,但也聽出了香川乙女那語氣中深深的死意。
幫我。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是白馬左座和悲鳴嶼行冥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只是這樣的結果讓他們難以接受。
香川乙女沒有再出聲了,仿佛剛才那兩個字已經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她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臉上的笑很燦爛,卻沒有顏色。
“左座大哥.......”悲鳴嶼行冥呼喊了一聲。
“行冥,等等,再等等,讓我好好想想。”白馬左座咳嗽了幾下,手指捏著短羽織,關節被雨水洗的發白。
悲鳴嶼行冥望了望白馬左座,又望向了香川乙女,他似乎“看”了她那目光中的祈求。
悲鳴嶼行冥沉默了,他曾經是個僧人,理應對生死看淡,但此刻的他卻陷于生死的抉擇之中。如果此刻躺在那里的人是我就好了。他可以對自己死亡坦然面對,卻無法面對他人的死亡。
過了許久,香川乙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淺了,因為失血過多,她的神情甚至開始恍惚。
如果就這樣失血而死,忍受著肉體的折磨而死,實在是太殘忍了。
“阿彌陀佛。”悲鳴嶼行冥念了一句佛號,緩緩地站起身,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既然只能如此,那么——你去天堂,我入地獄。
悲鳴嶼行冥站在香川乙女面前,躬身一拜,接著抬起右手就要朝著香川乙女的腦門拍去。
“等等!”白馬左座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左座大哥!”悲鳴嶼行冥望向白馬左座,語氣已然有些憤怒。
白馬左座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悲鳴嶼行冥,說道:“我的速度比你快。”
悲鳴嶼行冥皺了皺眉,還沒明白此話的意思。
白馬左座站起身,慢慢地拿起日輪刀,目光閃爍一下,接著迅速恢復了平靜。
“讓我來吧。”
說完,白馬左座沒有等悲鳴嶼行冥回復,走到香川乙女身前,將日輪刀持在手中緊了緊。
“再會了......”
白馬左座呢喃的了一句,手臂陡然快速一揮,一道冷冽的刀光劃過香川乙女纖細的脖頸。
等到刀光消散之后,香川乙女也失去了生息。
悲鳴嶼行冥靜默半響,然后雙手合十開始念誦起經文替香川乙女超度。
雖不是冬雨,但此刻的雨水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刺骨,那寒意不是從肌膚外滲透進來的,卻是從心底的陰暗處涌出來的。
白馬左座保持著揮刀的姿勢,良久之后才將手臂放下來,看著香川乙女臉上定格的笑容,那往日如臂使指的日輪刀,此刻竟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天似乎要亮了,天邊的黑云染了一些灰白,雨似乎也逐漸小了些,經過一夜的發泄,此刻卻有些疲倦了。
白馬左座和悲鳴嶼行冥就這么站在雨中迎接了烏暗暗的清晨,念誦的經文也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天亮了。”白馬左座打破了沉寂。
悲鳴嶼行冥抬起頭,像是在尋找陽光,過了一會兒,沉著聲音說道:“是嘛......我看不見。”
“沒關系,反正也看不見太陽。”
“啊,還有雨呢。”
“似乎快停了。”悲鳴嶼行冥感受著臉頰上雨水的力量越來越弱,喃喃說道。
白馬左座深吸了一口氣,將濕潤的雨水吸進肺里,那火辣辣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不少。
只是,這濕潤卻帶著些苦.....帶著些澀......似乎還有些咸。
“是啊,快停了,終于快要下完了。”白馬左座說著,語氣有些奇怪,像是在和悲鳴嶼行冥說,又像是在自己和自己說。
悲鳴嶼行冥聽不出來,他覺得白馬左座是在和自己說,畢竟這里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
還不等悲鳴嶼行冥接上話,白馬左座便又說道:“走吧,帶著乙女、寺、多他們,還有那些犧牲的隊員,回去吧。”
悲鳴嶼行冥看著白馬左座,問道:“那任務怎么辦?”
“繼續。”
“繼續?”悲鳴嶼行冥被白馬左座弄得有些糊涂了,他懷疑對方是不是受了刺激,思維開始出現混亂。
白馬左座看著悲鳴嶼行冥,說道:“你帶著他們回去,任務由我來繼續。”
他的聲音平穩的沒有一絲波動,像是一條已經停止的“死亡線”。
“什么?”悲鳴嶼行冥有些詫異,問道:“左座大哥的意思是,讓我帶著隊員們回去,而你繼續執行任務嗎?就你一個人?”
“是的。”白馬左座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主公的任務是讓大家一起執行這次的任務,左座大哥......”
悲鳴嶼行冥的話還沒有說完,白馬左座便抬起斷了他的話。他看著悲鳴嶼行冥,說道:“我不能再讓隊員犧牲了,行冥,你也看到了,現在隊員們的情況。他們已經沒有戰斗力了,難道你想讓所有隊員都陪著我們送死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將情況報告給主公大人。”悲鳴嶼行冥說道。
白馬左座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微笑。那笑好似剛剛見過,如今竟又出現在白馬左座的臉上。
如果不是悲鳴嶼行冥雙目不可視,一定會大吃一驚。
“我不能走,行冥。”
“為什么?”悲鳴嶼行冥不解的問道。
白馬左座沒有立刻回答悲鳴嶼行冥的話,而是看了看香川乙女的遺體,又看了看巷子外的隊員們,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
“因為你們叫我一聲‘大哥’,所以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