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南邊上的一條大河上,一艘船正緩緩地沿著平緩的水流向下駛去。
大河寬數十丈,上下更是一眼望不到頭,大河兩邊是一些丘陵和田野,正值秋收時節,遙遙可見許多繁忙的身影。
“公子,這就是天水河干流,沿著這干流只要一個月我們就能到達木林郡。”
此時,船頭上謝安沖著船內大聲喊著。
沒過多久,船身里,一身青藍色長袍的楊木掀開船簾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本書,頭上趴著青衣,樣子有些滑稽。
“果然名不虛傳。”
站在船頭,楊木看著寬闊的河面,心中也有些莫名的豪情,在羊城的時候,楊木也見過一些河流,但是和面前的天水河干流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現在距離他們離開天河城已經過去了三日。
三日前,楊木發現馬車里的空間實在有限,只有自己和青衣的時候還好,等到把花滿樓從百獸錄里放出來后,瞬間就擁擠了許多,打坐什么的也不方便,思索再三,路過天水河支流時,楊木還是換成水路出發,雖然速度上了會慢一些,但是卻平穩許多。
~~~~~~
“公子,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想明白,當時在南門口的時候,花滿樓是怎么怎么躲過暗衛的搜查的。”
這個時候,謝安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疑惑了好幾天的問題。當時被暗衛攔住的時候,謝安兩只腿都在顫抖,還以為萬事皆休。
“障眼法罷了”
楊木淡淡的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自然不會告訴謝安花滿樓被自己收進了百獸錄中。
“公子,不瞞你說,和你呆的越久,我越覺得公子你神秘莫測,簡直不像一個十三歲的人。”
從羊山到天河郡,這一路走來,謝安越發覺得自己的公子深不可測,從易容冒充劉大俠屠盡羊城邊上的山匪,到一顆藥丸醫治中毒的茹兒,到天河城里一夜救出被暗衛抓走的花滿樓,以及出城時的瞞過所有人的障眼法,這一切要不是謝安知道確實是楊木一人所為,真的也以為楊木的身后還有一個天下絕頂的師父。
畢竟就算一個人從娘胎里開始學習和修煉,也不可能實力高強,文章通達,醫術無雙,還會障眼法和易容術。
“你公子我的本事還多著呢!”
楊木沒有答話,悠然的看著江面,頭頂上的青衣一臉嫌棄的看著謝安,感覺謝安就是個傻子。
“客官、客官。”正當楊木欣賞江上的風景的時候,船身里一位中年婦女快步跑了出來,這婦人皮膚黝黑,皮膚干燥,身手干練,一看就是常年在江河上行走。
“花容姑娘醒了。”
“什么時候醒的。”
“就在剛剛我準備進去給她清洗身子換衣服的時候見她醒了。”
“好,多謝胡姐,我進去看看。”
這胡姐是這船的老板,他相公幾年前為了救人溺死在江河里,胡姐為討生計,就繼承了這船,在渡口的時候剛好遇到租船的楊木,一番討價還價之下,就租下來了。
進到船屋里,此時,花滿樓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著船頂,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裙子,顯然已經知道自己已然殘疾。
楊木輕輕敲了一下船門:“華容姑娘可安好?”
花滿樓面無表情的轉過來看了一眼楊木,瞳仁中沒有任何焦距:“是閣下救了我。”
“那是自然。”
“這里是哪里?”
“再有兩三日,就出了天河郡。”
聽到快要離開了天河郡,花滿樓的神情中多了些變化。
“敢問先生,可有顏長青的消息。”
“你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先生這話是何意?”
“若是想聽真話,自然是顏長青讓我救的你,在天河城里,顏長青聽說你沒死,連夜求我救你出來。”
聽到這兒,花滿樓無神的兩眼也變得有神眼,眼神中增加了一抹明亮。
“他人呢?他人在哪里?”
“若是想聽假話,顏長青他現在正在天河城寒窗苦讀,奮發圖強,想要有一天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保護你。”
本來還有幾分期待花滿樓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先生什么意思?”
“華容姑娘,你是聰明人,你現在是什么情況你心里清楚,你覺得他還會喜歡你嗎?當日我救你回到郡守府去找他的時候,他見你這幅樣子,可是直接拂袖而去。”
楊木聲音清冷,沒有一絲情感,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騙我,長青的為人我清楚,他不是這樣的人。”
“你若是完好無缺,顏長青自然不是這樣的人,可你想想,顏長青貴為天河郡郡守的獨子,天河城里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真的會鐘情你這樣一個下半生連路都走不了的殘疾人嗎?”
“你想想,換作是你,顏長青失去雙腿,終生不能下地行走,你還會愛他嗎?”
“我不信,長青不是這樣的人。”
楊木的聲音仿佛尖刃,深深刺入了花滿樓的心里,花滿樓用雙手擋住自己的耳朵,不想讓楊木聲音傳入自己的耳朵。
“不信?你摸摸你頭上的頭釵可還在?”
花滿樓聞言快速摸向自己的腦袋,摸索了半天,發現頭上的頭釵消失無蹤,眼神中多了些許慌亂。
“那釵環是他半年前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吧!不過顏長青走時親手拿走了這頭釵,他說你已經配不上這份頭釵了。”
“而且你想想他的父親是誰,就算你雙腿還在,他的父親又怎么可能允許一個越國的間諜和他兒子在一起呢?”
“我可以把你從暗衛手里救出來,帶走一個顏長青又有何難,只可惜他不愿意跟我走。”
聽著楊木的一串炮語連珠,花滿樓眼神從慌亂逐漸變成了絕望,最后慢慢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直流而下。
“雖然顏長青離你而去,但你也不用過于悲傷,畢竟你至少活了下來,不是嗎?”
“而且顏長青也并非薄情寡義之輩,離開前給你留下了三千兩銀票,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替你尋個好人家,保證讓你后半生衣食無憂,絕對比在天河城提心吊膽的強。”
楊木在一邊淡淡地說著,聲音充滿了誘惑力。
結果沒等楊木說完,花滿樓突然睜開眼,一臉決然,掙扎著爬到床頭,拿起來果盤上的一把短刃,轉手就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這把短刃本是胡姐準備用來給花滿樓削水果用的,沒想到此時被花滿樓拿在手里。
楊木眉頭一跳,屈指一彈,一顆石子飛出指尖,直擊在匕首上,巨力之下花滿樓再也抓不住,匕首擦著花滿樓的脖子被彈飛出去,釘在了床后的船身上,發出嗡嗡的聲響,花滿樓的脖子上也留下一道血痕,一縷鮮血順著傷口向下流了下來。
“長青離我而去,我不怪他,變成這個樣子也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不愿這樣茍活于世,求先生成全。”
短刃被擊飛,花滿樓有一絲遺憾,卻沒有太過意外,面前這人能把自己從暗衛手里救出來,實力自然不必多說。
“嗚呼哀哉,你們一個個的怎么都喜歡自尋短見呢?活著不好嗎?”楊木有些頭大。
“剛剛的話都是騙你的,顏長青并沒有拋棄你,你身上的衣服是顏長青親手給你換的。”
楊木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他發現戀愛里面的人腦子都不太正常。
頭上的青衣也搖搖腦袋顯然也不能理解這種行為。
“你說什么?”眼神死寂的花滿樓聽到這句話,疑惑的看向楊木。
“顏長青確實沒有隨我離開,他說要等到有一日他堂堂正正走到你面前,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還說要做你的雙腿,帶你走遍安萊國的山河江海。”
“先生說的是真的嗎?”花滿樓聲音變得顫抖。
“為了救你,他被他父親打了一百軍棍,我救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兩天了,生命垂危,救醒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讓我來救你。等我把你救出來的時候,又跪著求我帶他來見你,你身上的這身衣服就是當時他給你換的。”
“這信和頭釵是顏長青當時留下的,望你不要辜負了他一片真心,好好活著。”
說完楊木從懷里扔出兩件東西,搖著頭,頂著青衣轉身出了船室。
“長青。”
花滿樓撿起兩件東西,看著信上熟悉的文字,一時間眼神迷蒙起來,口中喃喃低語。
~~~~
船室外,謝安面帶不解的看向楊木:“公子,您既然花了那么多工夫救了她,為何又要如此對她呢?”
“人生多變,真情假意,不試一試,誰又說的準呢?”
幽幽地說了一句,楊木回到船頭上看向寬闊的江面。
剛剛船室里發生的事情,并非他臨時起意,而是早就這么想著的,他本身對越國人就沒什么好感,尤其是花滿樓還是間諜出身,要是放在自己面前,早就一掌擊斃了,哪里有這么多的廢話?
雖然出于為了讓顏長青不死的考慮救了她,但楊木也不想救一個白眼狼。
所以剛剛他在船室里的舉動就是為了測試花滿樓,想看看花滿樓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雖然中間有一絲驚險,不過結果楊木還算滿意,
“顏長青雖然腦子不好使,但還算沒有看錯人。”
在船上站了許久,此時天慢慢黑了下來,楊木叫來了謝安 “接下來的日子,我要閉關苦讀,到達木林俊之前,盡量不要叫我,有什么事情你全權處理,花滿樓你好生照料,若是出了什么問題,我拿你是問。”
“公子放心,保證把華容姑娘照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