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閻不悔看來。
演武場中的楊卓整個身體像是化成了萬千碎片一般,風一吹,便消散在空氣中。
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抗爭,就像是楊卓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顯然,只在這一瞬,楊卓就被云鶴仙尊給打的形神俱滅,整個人化為烏有。
不怪大家拼命追求進階,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里,弱者生死確實是全系在強者一念之間,太卑微了些。
只因給楊卓站臺的那位九階大修士跟云鶴仙尊交涉不利,云鶴仙尊動怒。
楊卓就直接殞命,而且是徹徹底底地化為烏有,連一絲存在過的痕跡也沒留下。
世人眼中已然是金字塔頂端強者的八階合體境大佬在更高一階的人眼中,當真是跟塵埃也并無多大差別。
他所有的圖謀,都伴隨這悄無聲息的化身塵埃,不再有任何意義。
突然,地面出現一陣強烈的震蕩,仿佛連天空也跟著震蕩不休。
懸立在空中的云鶴仙尊依舊云淡風輕。
陣中閻不悔,陣外觀星殿眾弟子卻紛紛大驚失色。
須知山勢險峻瑰麗的孤云諸峰乍看像是天然山峰,實則是由大修士大神通或是傀儡力士開辟出來的。
而飛羽仙門范圍內,到處都是陣法禁制,下連地脈上合天道,就連日曬風吹這等事也都操控于修士之手。
是絕不會像凡人世界里那樣發生地震的。
只有在當飛羽仙門受到外界攻擊的時候才會形成震蕩。
但這在眾人的見識里,聞所未聞,畢竟誰敢來飛羽仙門惹事?
眾人驚疑不定間,異變又起。
只見因大陣籠罩永遠都顯風和日麗的孤云諸峰驀然變得灰暗起來。
天空里突然出現一層濃厚的黑云。
這層黑云攜帶著令人心悸的腥臭味,遮天蔽日地籠罩下來。
一下子就將原本風景秀麗仙氣十足的孤云諸峰渲染成一副兇惡之地的模樣。
“飛羽仙門內禁重重,連我們平時想隨意運用力量都限制頗多,這突然出現的黑霧是什么鬼?”
“絕對不是正常的云霧,像是有魔頭來犯!我一身玄法全然無法使用了。”
“我也是,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個凡人一樣,該死的,這到底是哪來的魔頭,好大的膽子好大的兇威!”
“魔頭?區區魔頭敢跑到飛羽仙門來送死?還這么強悍!
這至少得是大魔尊級別的!看情形還突破了飛羽仙門外圍直接進入到腹地來了,我沒記錯的話,這會該是觀星殿中核心弟子約戰較量的當口,到底發生了什么?”
群峰之中,普通弟子居室,無數四五階的修士驚慌失措地議論起來。
“瞧這滔天魔威,大約也只有峰主他老人家能夠應對了,不知道峰主他老人家此時在不在觀星殿中,要是不在就慘了。”
又有一名普通弟子仰望著天空,語氣擔憂地說道。
“我不想死啊,我們該怎么辦?”
“要不快逃走吧?飛羽仙門這么大,逃離孤云諸峰,等待飛羽仙門其他九階大修士的支援!”
相比普通弟子們的驚慌失措,觀星殿一眾入室核心弟子,反而爭先想出戰迎敵。
“不知哪兒來的魔頭,當真好大的膽子,竟敢進犯孤云諸峰!請師尊準許徒兒出戰,給來敵一點顏色瞧瞧。”
“來犯魔頭看架勢至少是八階合體境的,你一個七階陽神境的湊什么熱鬧?師尊,徒兒陳立愿出陣斬敵為孤云峰立下頭功。”
“師尊叫徒兒去吧,徒兒靜修幾百年,從未碰見過這等飛揚跋扈的魔頭。
單看他擅自變更孤云諸峰氣候影響孤云諸峰氣運格局,就罪不可赦!”
懸立在半空的云鶴仙尊卻是不言不語,看也沒看廣場上的幾名弟子。
這讓叫囂著出戰的幾位弟子,不由都露出尷尬神色。
他們當然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再怎么憨也知道眼前這能夠突破飛羽仙門重重禁制陣法來到孤云諸峰的大魔頭,必然是跟云鶴仙尊一樣,是當世罕見的九階大修士。
他們真上去迎敵就跟送死沒什么區別了。
只不過是見云鶴仙尊本尊在場,他們又對云鶴仙尊有著十足的信心,再說這還地處飛羽仙門地界呢?
真當飛羽仙門幾萬年的威勢是白給的?
哪能隨隨便便被一個大魔頭給攻破。
這才拼命說些討巧的話,反正不要錢又沒風險。
云鶴仙尊又恰好喜歡聽好話,何樂而不為。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云鶴仙尊原本豪氣萬丈前往藍星準備清理門戶,然后收割十幾年的布局。
卻不曾想,反被陸庸以某種無上妙法給束縛住了神魂。
十多年的謀劃付之東流還不算什么,對九階大修士而言,十幾年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兒。
但云鶴仙尊在瓊玉世界里身居高位已久,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就連面對那冥冥之中的老天爺,也從不屈服。
與人都,與天斗,其樂無窮!
但在之后這一切都將成為歷史,泡影。
會總有個人輕易壓自己一頭,甚至驅使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都不知道到時候是該拒絕,還是該維持九階大修士的尊嚴,慷慨赴死。
前后落差之大,道心沒破都得歸功于多年的養氣功夫了。
但心情變差是在所難免的。
此情形下,云鶴仙尊就懶得像平常那樣跟這些弟子虛與委蛇逗樂了。
“只當是天地給予的磨難,也許正是在成就十階之前最后一道大磨難也說不定?”
云鶴仙尊很快就不再想這些煩心事,而是專注看向遠方的敵人。
在孤云諸峰弟子眼中,天空彌漫的濃厚黑云是來犯魔頭的本體或玄法。
其實并非如此。
此時,不死魔尊本尊真身,遠在萬里之外的死霧峽谷中。
彌漫在孤云諸峰的濃厚黑云,名為死亡霧氣,是那死霧峽谷中天然形成的一種極為特殊的霧氣。
尋常生靈,觸之必死。
是不死魔尊得以晉身九階的倚仗。
但此時,進犯孤云諸峰的濃厚黑云,并不是谷中純粹的死霧魔氣。
而是不死魔尊以楊卓為載體,催動秘法,投放到孤云諸峰來的一種變種魔氣。
威力依然很大,但與谷中死亡霧氣還是有著很大的差別。
“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侮辱人了,洪守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云鶴仙尊面容平淡地手一張,手指像是變成了五座巨型山峰一樣。
彌漫在天空里的濃厚黑云,頓時就受到一股巨力的裹挾,飛快往云鶴仙尊那張開的手掌上涌動。
霎時間,便全部被云鶴仙尊抓捏在手上。
跟先前的楊卓一樣,一絲存在過的痕跡也沒留下。
見此情形,群峰間普通弟子們大多驚喜相擁。
既為逃過一劫感到驚喜,又覺孤云峰坐鎮著如峰主云鶴仙尊這等手眼通天的九階大修士,實在是一件讓人心安而又與有榮焉的大好事。
很難想象,在瓊玉世界里作惡多端,邪道領頭人物之一的不死魔尊居然出身霧州一個儒門世家,名叫洪守正,不得不說是天大的諷刺。
練氣士的世界,就是這么光怪陸離。
“云鶴兄,我敬你是前輩,稱呼你大修士之名,你也該喊我‘不死’才是。”
聲音慍怒中夾雜著一絲戲謔,辨不清男女,或者說既像男又像女。
練氣士修煉到九階之后,通常會給自己一個稱號而不再使用之前的名字,是對徹底脫離凡人之軀蛻變為神的一種期許。
當然,也有時候是友人,或者外人所贈。
比如云鶴仙尊的這個稱號就是自己取的,有閑云野鶴之意。
不死魔尊這個稱號則是他的敵人們賦予的,意思是這個人極為難纏,精通多種詭異古怪的秘法,幾近不死不滅。
“洪守正,既然知道我是你前輩,你就該放尊重些,有人怕你的不死不滅,可在我看來,想殺你其實也不難。”
云鶴仙尊依舊平淡道。
但遠在死霧峽谷正沐浴在非黑非紅的濃郁霧氣中的洪守正卻能感覺到云鶴仙尊話語中透露的危險,連周身讓他極為舒坦的死亡霧氣,也仿佛被凝固了些許。
這不是在說笑,也不是一個說笑的人。
對于九階洞虛境大修士來說,萬里不過是等閑。
“似乎跟傳說中不太一樣。”
這么一想,洪守正當即正了正神色,不敢再造次,而是認真道出此次所求。
“事情是這樣的……這是一次對你我都十分有利的合作不是嗎,區區一個楊卓算得了什么,不知云鶴仙尊意下如何?”
“洪守正你布置暗子在我孤云峰在先,今天還撕破臉使楊卓強行探聽渡虛鏡的消息,我憑什么要跟你合作,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云鶴仙尊微笑道。
他是真覺得有點意思了,九階大修士大多驕矜自持,像洪守正這么不要臉皮的當真少見。
應該說是舉世罕見才對。
“咱們誰也別指責誰了,你敢說你沒在我血衣門布置暗子,沒在其他九階練氣士身邊布置暗子么?
瓊玉世界就這么個情況,這么多在世九階,都在爭那天地間唯一一絲突破到十階的契機,明爭暗斗是必然,我以為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呢?
還是說回我的計劃,云鶴仙尊你同不同意來句痛快話吧,你若不愿,我自會找其他人。”
“同意,為什么不同意?就像不死魔尊你說的,這是一樁大好事。
如果此事真如你所說,那事成后我們再公平競爭,誰勝誰負無怨無悔。”
云鶴仙尊神色微動道。
當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不死魔尊倒是確實送來了一個很讓人振奮的消息,若是能借此突破到第十境,神魂里的那枚特異的符篆,未必不能解開……
“好,那就說定了,本尊恭候云鶴仙尊你的大駕。”
洪守正高興說完就切斷了跟云鶴仙尊之間的精神聯系。
所謂的故人后裔,楊卓的歇斯底里,都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在目標堅定追求長生不死的九階大修士眼中,這些人的故事、生死,確實是太輕太輕。
至于洪守正在觀星殿安插諜子,剛剛還使楊卓在觀武大陣里威逼渡虛鏡的情報,事情敗露后又索性借助楊卓展現出滔天魔威,這些說是大事可以是關乎九階大修士面子的大事。
但說是小事,也小的可憐。
只要云鶴仙尊本人不在意就是小事。
云鶴仙尊有一些在意,但相比洪守正帶來的消息就不值一提了。
而且洪守正也沒說錯,瓊玉世界,九階大修士之間的明爭暗斗早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隨時拼個你死我活也是有可能的。
只因那昊陽老人隕落前的一句箴言。
“閻不悔,你很好。”
相比早早歡慶鼓舞的普通弟子。
觀星殿核心弟子們只看到云鶴仙尊揮手收黑霧,原本也振奮,但旋即只能看到云鶴仙尊像是想什么事情想入神了一般,誰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或是擅自離開,生怕打擾到云鶴仙尊。
顯然云鶴仙尊跟不死魔尊在神魂層面的交流,是沒有任何弟子能夠察覺到的。
此時云鶴仙尊突然開口,卻看向了了因楊卓死亡陣法覆蓋自動解除而回到了陣外的閻不悔。
眾弟子無不覺得怪異。
因為云鶴仙尊說這話語氣實在算不上多好。
但云鶴仙尊是什么人?雖然外界評價算是九階大修士里,脾氣相當好的一個,而且九階大修士畢竟修行已久,大多確實不會刻意去為難低位階的修士。
但要是誰覺得云鶴仙尊軟弱可欺那不顯得太天真了么。
畢竟,瓊玉世界能成就九階大修士哪有一個簡單的人,這早已經是公認的事實。
九階不僅僅代表戰力,而是在方方面面,無不讓人敬畏。
比如楊卓,云鶴仙尊一個不高興隨手就捏死了。
實力上的天差地別且不說,做這等事,云鶴仙尊還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可以說是眼都不曾眨一下。
當然,對于楊卓的‘叛變’云鶴仙尊也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區區閻不悔何德何能,惹得云鶴仙尊不高興了還能活下來?
眾人雖覺怪異,卻誰也不敢發出疑問。
頂著無數道目光的閻不悔本人也是壓力極大,云鶴仙尊的語氣,好像知道了一切?
閻不悔小心翼翼道:“師尊既有吩咐,自當遵從。”
云鶴仙尊也不廢話,一揮手‘吹’散在場眾弟子,然后隨手造出一個能隔絕九階大修士探查的隱秘陣法。
“藍星那位到底有什么布置,你照實說來吧。”
云鶴仙尊的開場白差點沒把閻不悔嚇的當場運用本源力量逃離,即便是云鶴仙尊當面,他也有把握能逃走。
這畢竟是瓊玉世界本源力量,代表著規則,代表著世界的一部分,完美融入到體內后,閻不悔就像是成了瓊玉世界的一部分一樣。
能夠行使諸多‘異能’,世界內跨空間挪移,隱匿等,就都是其一。
他有感他如果想徹底隱匿起來,連九階大修士也無法再找尋到他的氣息足跡了。
不過看著云鶴仙尊探究卻并無殺意的眼神,接著又感受到神魂中心靈之墻對關鍵信息的屏蔽松動。
閻不悔眼中閃過一道明悟,鎮定著將陸庸的計劃一一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