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面前,左少陽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注意到這藥行的招牌了,這排瓦房前兩級石階,人家的石階是往上的,他的石階是往下的,要走下去兩級,才能進屋。那牌匾就掛在大門上方,可是那寬闊的屋檐就像帽子的帽檐,把牌匾一大半都擋住了,非要走下石階,才能就看那牌匾上的字。
這藥行七八間大開間,窗戶都是關著的,只有三開間大堂是開著的,由于屋檐的遮擋,加上古代房屋采光本來就不太好,所以里面有些什么不湊近了壓根看不見。
左少陽把那紙條取出,邁步下了臺階。站在門口掃了一眼,見屋里大堂有幾張大圓桌,上面放著幾小袋藥材,圍坐著幾個人在看藥材說著什么,看樣子是來進貨的藥材商或者醫館藥鋪的掌柜。再瞧左右,兩邊都是個穿堂大間,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包包的藥材。整個屋子散發出遠比他們貴芝堂濃烈的藥材香味。
屋里一個小伙計迎了上來,認出了他:“喲!是貴芝堂的左少爺啊,您來進貨啊?要點啥?”
“你們掌柜的在嗎?”
“在在,在里屋說話呢。左少爺有事嗎?”
“嗯,你們老爺子讓我帶張紙條來給你們掌柜的。”說著,把手里紙條遞給了那小伙計。
小伙計躬身雙手接過:“左少爺,您請坐,我這就給你通報去。”
小伙計招呼另一個伙計過來接待左少陽,自己拿著紙條撩門簾進了后堂。左少陽在門邊一張圓桌邊坐下,那伙計沏了一杯茶過來,然后陪著笑走開了。
等著這期間,門口來了好幾架大馬車,伙計們忙著把兩邊倉庫里的藥材一袋袋往外運,裝在馬車上,進貨的藥材商滿面春風作揖出門,駕車走了,其間又來了幾個進貨的藥鋪掌柜,有認識左少陽的,跟他打招呼,他卻不認識。
左少陽瞧著這藥行忙碌樣,心想這恒昌藥行生意還正不錯,董胖子那些小藥材批發商在寒風里等,一個顧客都沒上門,這邊已經好幾撥了。
等了一會,那伙計還沒出來,也沒人理他,左少陽坐著氣悶,便起身慢慢踱步來到廂房里,這里是通間連著的藥材倉庫,從地下往上一層層疊放著一麻袋一麻袋的藥材,有些麻袋已經破了洞了,墻角隱蔽處還能看見一些老鼠屎。左少陽不僅暗自搖頭,這樣存放藥材,藥材不壞才怪了。
他正感嘆,身后傳來那伙計的聲音道:“左少爺!”
左少陽忙回頭,見那伙計拿了個小包出來了,便走了回來坐下。
小伙計把包裹放在圓桌上,陪笑道:“左少爺,我們掌柜的已經看了紙條了,也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喏,這包里是紙條上說的你拿回去炮制的藥材,掌柜的說辛苦您了。”
“好說!”左少陽打開小包瞧了一眼,里面那幾味藥材都是分開包的,正是自己方劑中涉及的幾味藥,而且都是沒經過炮制的原藥材。左少陽把包裹放在一邊,取出那一小包紫石英,對那小伙計道:“我有一種炮制紫石英的法子,能把紫石英炮制的很細,比市場上的都細,除了紫石英之外,其他的金石類的藥材也都能炮制這么細的。想問問你們掌柜的有沒有興趣?”
那小伙計哈腰接過小紙包,也不展開,陪笑道:“我拿去給掌柜的瞧瞧,您稍候。”
這一次,小伙計很快便回來了,臉上笑容更歡了,道:“左少爺,我們掌柜的說了,這么細的紫英石的確真沒見過,掌柜的很是贊嘆,不過,我們藥行賣的藥,都是自己炮制的,別處的不進。老爺子讓您炮制那幾味藥,已經是例外了,只是這是老爺子指定的,要不然,掌柜的也不開這個先例的。所以你這藥……,呵呵,實在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
左少陽聽他說得十分的客氣,可話語里已經說明了,他們不要。這個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起身道:“那算了。告辭!”拱拱手,起身背上藥箱,拿著幡子出門,慢慢出門,溜達著回到了貴芝堂。
老爹左貴已經起床了,正在給一個病人診病,長條桌前那張長長的已經空了很多日子的板凳上,又坐上了一個病患,在等著瞧病。
左少陽很是驚奇,穿越過來這些天,這還是頭一次看見自家藥鋪有兩個以上病患瞧病的。瞧老爹左貴,嘴角也隱含著抑制不住的笑意。旁邊那大茶缸還有大半缸茶,顯然,老爹茶沒喝完,病人就來求醫了,一直忙著看病便顧不上喝茶。
茴香站在藥柜臺后,見他進來,喜上眉梢,忙朝他招手。左少陽走過去,顧不得放幡子藥箱,低低的聲音道:“姐,有病人來看病了?”
“嗯,剛才已經看了一個走了!”茴香幫著他把藥箱卸了下來,“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嗨!當然是桑家小妹了。她的病怎么樣?”茴香扭頭瞧了一眼老爹左貴,壓低了聲音問。
左少陽也低聲道:“看了,沒什么大問題,傷風受涼了,開了藥。”
茴香又道:“那你炮制的那些藥,好不好賣啊?”
“這還不好說,畢竟是新藥,好多人沒見過,董胖子把藥留下了幫著賣賣看。對了,我遇到了恒昌藥行的掌柜,他看了我的藥還算有興趣,讓我幫著炮制幾味藥看看。他把藥給我了。”
左少陽不敢說自己給祝藥柜看病開方的事,也不敢把得的診金交給老爹,就擔心老爹會問錢從哪里來的,如果說了給祝藥柜開方子,老爹肯定會生氣,因為他還不準自己私自開方用藥的。所以換了個花樣,說是祝藥柜對自己炮制的藥材有興趣,委托自己炮制幾味藥看看。這樣說老爹就不會太生氣。
茴香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恒昌藥行可是合州府上下最大的藥行,他們要是能看重你炮制的藥材,那可真是件稀罕事,不管這事成不成,對宣揚咱們貴芝堂的名氣都是件好事。就怕爹不讓外面說去。”
左少陽干笑兩聲,心里暗自忐忑,那祝藥柜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他兒子更是拽得很,剛才連面都沒露,直接把路給掐死了。想通過他們打開局面,只怕很難。眼下只能寄希望于祝藥柜服了自己的藥之后,病情好轉,甚至治愈了,他或許會對自己炮制的藥材感興趣。但是,他恒昌藥行是老字號,對這種店家來說,名聲遠比賺錢更重要,有惠民堂向他們貴芝堂買方子被掃地出門臭了名聲這個先例,只怕恒昌藥行對是否委托自己炮制新藥會更加慎重,權衡利弊之后,或許寧可不要這藥,也不會損害他的名聲,反正它恒昌藥行生意已經很紅火了,是否多這一項賺錢路子他并不在意。
但事實難料,特別是這祝藥柜,猴精猴精的,也不知道他腦袋里打的什么主意。
茴香又低聲道:“你前腳剛走,就來了一個人找爹爹說事,你猜是誰?”
左少陽眼珠一轉,低聲道:“回春堂的封郎中?”
茴香奇道:“咦,你咋知道?”
“路上我碰到他了,他說要用一百文買我們給中風的李大娘治病的那方子。”
“可不是嘛,你怎么說的?”
“我說不賣,一斤豬肉的價就想買我們的方子,太便宜了吧?”
“就是。”茴香也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爹聽了也有氣,一口回絕了,那封郎中當真臉皮厚,磨了大半天,價格也漲到了三百文,說了一大堆好話,爹還是不答應,后來來了病人看病,爹就拿話攆他走了。爹說了,你這方子可謂化腐朽為神奇,是十分金貴的方子,將來可是我們貴芝堂的傳家寶,如何能這么著就賣了呢。”
左少陽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