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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玻璃

  自從陶瓷工匠進駐到工坊,劉牢之就在籌劃制造玻璃。玻璃的燒造并不復雜,只要有合適的材料,用煤炭或者木炭高溫燒造就可以了。蕪湖境內有適合制作玻璃的原料:石英石、石灰石和長石,古代有天然堿,主要成分為水合碳酸氫鈉,高溫的時候會分解生成純堿。將以上原料磨成粉末按比例混合,裝在石墨坩堝中,放進煤爐中高溫熔融,即可得到普通鈣鈉玻璃。其化學組成為Na2O•CaO•6SiO2等,主要成分是硅酸鹽復鹽,是一種無規則結構的非晶態固體。

  燒造玻璃所需要的原料早就已經從蕪湖附近的山地里采了出來,這段時間,何增帶著人一直在工坊里面,按照劉牢之提供的配方燒造玻璃,想來已經有小成了。

  劉牢之帶著劉延之和劉樹,與何增一起向玻璃工坊走去。為了運輸方便,劉家的玻璃工坊緊靠著河邊,特意修建了水排以提高爐的溫度。

  劉牢之到達工坊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因為著急著看玻璃,沒顧上吃飯,就跟何增走進工坊。

  一進玻璃工坊,便看到幾個人圍著窯爐,只見爐膛里面,大火熊熊,坩堝中的礦料已經通紅通紅的,發著亮光還有些粘稠,何增的兒子何強用一根鐵棒不斷的攪拌著,就像揉搓著面團。見到劉牢之進來,眾人都紛紛上前見禮。

  劉牢之點點頭,這確實是玻璃熔融狀態的樣子,轉身對何增說道:“何班頭,這個確實已經有小成了,你們立下大功,可以到劉主管那里領賞了!”

  幾個匠人興奮莫名,何增躬身對牢之道:“這本是小的們應該做的,何敢妄求小郎君的賞賜!”

  劉牢之擺了擺手,笑道:“何師傅不用客氣。從今以后,但凡匠師們在工坊里面有所建樹,我劉家比不吝賞賜!你們安心做事就好!”

  看著爐膛里的玻璃,劉牢之不禁有些技癢,當下拿起預先制好的鐵管,伸進坩堝蘸取了一些漿料,從爐膛中拿了出來,在厚鐵板上滾了幾下,讓漿料均勻的掛在鐵管上。

  眾人見了,都不明其意,只見牢之把鐵管放在嘴邊,用力的吹了起來。

  一個氣泡在鐵管的另一端不斷膨脹,越來越大,待到有碗口大小,劉牢之停下了吹氣,把玻璃氣泡豎直放在頂盤上,拿一把剪刀,把氣泡和鐵管剪斷,用腳踩動踏板,轉動頂盤,修整著切口。

  劉牢之順手拿起一根小鐵棒,把切口慢慢往下翻壓,做成了一個公道杯的樣子。因為玻璃溫度不斷降低,公道杯的顏色漸漸變暗,不再通紅。牢之又用小鐵棒蘸取了一些漿料,在鐵板上滾成玻璃棒,一頭點在公道杯上,約摸出長度,用剪刀剪斷,又把另一頭用鐵棒接在公道杯上。這畢竟不是用氣燃槍焊接,有些不結實,劉牢之又從坩堝上取了些漿料,像涂膠水一樣涂在接口處。

  劉牢之沒有學過陶藝,做出的公道杯只是有個樣子而已。

  看著一旁目瞪口呆的眾人,劉牢之把鐵棒交給何增,說道:“何師傅,你也來試試!”

  何增戰戰兢兢地拿起鐵管,學著牢之的樣子,在坩堝里蘸取漿料,在鐵板上滾了滾,用力地吹了起來。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手藝人,做出的東西就像樣多了。

  何增嘆道:“小老兒做了四十年的陶瓷,做夢也相像不到有一天能夠燒出琉璃來!”

  “這個不是琉璃,是玻璃。——這些物件想要合用,還要進行退火。”劉牢之笑了笑,又補充道,“眼下還只是一種玻璃,配方要根據我跟你們說的,不斷的改變,看看成品的效果。尤其是只用石英石來做,這個需要大幅提高爐溫,不要怕難,如果能做出來,我有大用。”

  眾匠人齊聲稱是。

  現在玻璃剛剛燒造出來,匠人們對于如何用玻璃制作成品還沒能掌握,做不了太精細的物件。

  劉牢之吩咐道:“何師傅,現在燒制的玻璃,先試著做些實心的大物件,像是老君像、佛像什么的。這個只要有模具就可以了,不難掌握!”

  何增躬身稱是。

  從玻璃工坊出來,劉牢之的心情莫名高興了起來。很多事情慢慢上了正軌,年后劉義之從京口回來,對牢之送的“將軍令”贊不絕口,帶走了劉牢之的所有的庫存。劉牢之再次跟他提起買馬之事,提醒“將軍令”做好是用來換馬而不是換錢,并跟他說明了此酒在內地預計的銷售價格:三升裝的一百六十錢一瓶,只聽得劉義之咂舌不已。

  前兩天劉義之送來消息,買馬的事情已經有了些眉目,他聯系了北邊的豪酋,甚至是燕國的守將、部落首領,可以用絲帛和白酒“將軍令”來交換馬匹和牛羊,不過數量不能太多,也沒人敢大規模的走私馬匹。劉牢之暗暗好笑,要知道白酒是有成癮性的,喝慣了白酒的人,讓他再天天喝黃酒,怎么受得了!雖然他現在還造不出絲帛,但是市面上并不缺。所以他給寫信告訴劉義之,盡管去做,牛馬多少都不嫌多,最好是只用白酒來換。

  這一段時間,蕪湖城里酒樓的酒糟都被劉府買了去,甚至私人釀酒的酒糟也要,對外的口徑是喂養養殖的小豬。當然,只是酒糟里面的酒肯定不夠用,劉牢之也讓宴喜樓里,把一些釀造的黃酒拿來,一起蒸了制作糟白酒。

  酒糟喂豬需要用堿處理過,而且比例不能太大,所以大量的酒糟喂豬當然是喂不完的,除了曬干儲藏外,也有不少喂了池塘里的魚。

  叫上門口站崗的劉樹和劉延之,到畜舍牽了三匹馬,又到別院拿上專門打制的馬鞍和馬鐙,準備騎馬馳騁一番,放松一下心情。

  劉牢之的馬是一匹棕色的西涼馬,乃是年前劉義之從壽春帶回來的。此馬神駿,跑起來飛快,只覺耳邊風生,山野飛快的往后倒,甚為暢快。劉牢之縱馬跑了一會兒,回頭沒見到其余兩人,才想起兩人沒有騎過馬,忙又轉頭跑了回去。

  往回走了好長的路,才發現兩人騎在馬上,慢慢走著,劉牢之不由地笑了:“你們不要怕,先讓馬慢慢跑起來,這兩匹馬性情溫順,跑起來甚為平穩。”說罷,親自示意,教著二人如何控馬,如何跟隨馬的節奏起伏,如何跟馬交流。

  兩人慢慢地騎著,神色緊張,劉牢之也不理會,騎上馬又沖了出去。

  這一番縱馬狂奔,只覺得甚是暢快,胸中濁氣一掃而空。回頭找到侍從,慢慢騎回了別院。從去年賣糖開始,劉牢之招募流民、訓練侍從、創建工坊、發展畜牧,忙得不得了,先前賣紅糖賺到的錢糧,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好在這些事情,大多都是自己家里的人來做,不用支付人工費,材料也大都是就地取材,勉強還能維持住。

  經過大半年的學習,侍從們基本都會背誦三種啟蒙書籍,也都認識,只不過有些人要書寫起來還有困難。劉牢之適時推出了“拼音”,并對三套書的每個字都加注了拼音。眾人一邊學習漢字,一邊對照拼音,掌握起來也很快。

  現在,侍從們學的是弟子規。劉牢之不再教眾人朗讀,而是直接標注了拼音,眾人根據拼音自己朗讀,劉牢之只是給他們簡單解釋一下語句的意思而已。侍從們出身卑微,能夠讀書習字,都很珍惜機會。現在除了跟隨劉平習武射箭,劉牢之有時間就訓練他們團隊作戰的訓練,三人一組,進退趨同,相互配合。

  四月份,宴喜樓推出了白酒“將軍令”,此酒名直接陽刻在酒瓶上,酒瓶是此時流行的青瓷,三升裝(合現在613.5毫升),酒瓶背面,黃色紙上還有注釋,道清酒名來源:

  枯葉落,愁難拓,

  寒愁怎敵錦衾薄。

  胡未破,人離落,

  鬢霜不惑,歲月蹉跎,

  莫,莫,莫。

  殘夜半,旌旗亂,

  征戰沙場幾人還?

  佳人盼,倚闌干,

  橫刀仗劍,戎馬立前,

  戰!戰!戰!

  字用隸書寫就,乃是找人雕版印刷的。中國的雕版印刷起于唐朝,不過原理并不復雜,印章、玉璽已經存在很多年了,只是此時尚未有合適印刷的油墨,不過這些當然難不住牢之。

  酒價不便宜,每瓶要一百六十錢,退還瓶子可以返還十個錢。

  蕪湖為豫州喬立之地,很多人是從豫州南下渡江而來,此時中原淪喪,百姓思歸,北伐恢復中原乃是政治正確之事。豫州軍府,自有不少軍官,有不少人就好此烈酒。消息傳來,就有不少軍官來酒樓里喝酒。劉安追隨劉建從軍多年,雖然出身卑微,應對倒也得體。白酒性烈,符合武人的性子,此酒名字好,配詞也好,漸漸地打出了名聲。

  牢之此時推出“將軍令”,主要是為了培養白酒的客戶群,為以后高端白酒的推出鋪平道路,賺錢到在其次。“將軍令”定位為低端白酒,主要針對的就是軍人;后續要推出的清香型白酒,定位高端,主要針對的確是士族名士。

  中國自古就有飲酒的傳統,其中不乏嗜酒之人。然而像魏晉士族一樣沉迷于酒中的,卻不多見。文人借酒吟詩作賦,武人借酒直抒胸臆,所謂“醉酒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飲酒之風之所以在魏晉如此盛行,主要是時值亂世,戰爭頻仍,政治上皇權不振,相互傾軋,士大夫動輒傾家滅族,人們不愿面對慘淡的現實人生,只好借酒后的昏沉來獲得暫時的解脫。再一個,就是魏晉玄學的興起。玄學家們認為,“道”無法通過感官獲知,只能靠內心去把握,醉酒后懵懵懂懂的感覺,與玄學家們描繪的本體混沌十分接近。于是,醉酒成了一種精神享受而不單單是感官刺激。醉酒而得到最佳的藝術創作狀態,這種事例在魏晉時期俯拾皆是。書圣王羲之醉酒書蘭亭集序,即為其中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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