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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林飛

  走出大門外,林飛發現在墻外手持弓弩的竟然是一群半大小子。每個人站在一個兵丁的肩膀上,隨著他走出門來,陸續有人跳了下來,繼續拿弩箭指著他。他見識過這些弩箭的威力,雙手舉過頭頂,不敢有絲毫異動,心思急轉,想著脫身的主意。

  兩個兵丁拿著繩子走了過來,讓他把手放下來擱在背后,要綁他。

  林飛慢慢地把手放平,卻突然伸出來,摟住了兩名士兵的脖子,猛地相互一撞。兩個兵丁遭此猛擊,登時暈了過去。林飛把一個士兵背在身后,發力往外跑去。

  這幾下兔起鶻落,劉牢之的侍從們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眼看著林飛扔下了那個兵丁,越跑越遠。

  林飛這一陣猛跑,跑的氣喘吁吁,跑出去好一陣子,不見有人追上來,心里才稍稍放松,腳步也慢了下來。他不敢停下腳步,四處打量一番,繼續向前急行。豈料這時候身后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響起,竟然有人騎著馬上來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就看到幾個小子手持弩箭,正遠遠地對著他,當頭一個少年笑道:“林飛,你跑啊,怎么不跑了,是不是累了?”

  他四處打量,發現此地空曠,竟然連個遮掩的地方都沒有!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他對那少年笑道:“我與各位無冤無仇,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那少年卻是劉牢之,他像是聽了個笑話般,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官兵剿匪,需要什么理由!我憐你是條漢子,人也算正直,這才沒有讓人放箭傷你,你可不要自誤!再敢反抗,直接把你射成刺猬!”

  手一揮,劉平親自帶著一個漢子親自上來,扭住了林飛的手臂,五花大綁了起來。

  這時,桓廓等人押遠遠地著甘宣走過來,大聲笑道:“劉兄弟真是料事如神,這廝沒義氣,果然想從后窗逃走,被我拿了個正著!”

  那甘宣滿臉羞愧,抬起頭來看林飛:“兄弟,我……”

  林飛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劉牢之笑道:“這賊子不自量力,竟敢跑到軍營重地來搗亂,豈不是自投羅網?”

  桓廓哈哈大笑,吩咐諸人回營。

  縣衙里,劉牢之連夜審問林飛。

  “我是彭城劉氏的劉牢之,家父乃是征虜將軍諱建。你一身武藝,怎么會愿意屈居于甘宣之下,做山賊流匪呢?”

  林飛紅著眼,抬頭看了劉牢之一眼,沒有說話。

  劉牢之笑道:“你不要看我年紀小,就小看我。合肥縣駐軍將領何將軍是我舅舅。你的生死,我一言可決;如果把你作為山匪的頭目上報朝廷,你以為你的結局會是什么?”

  不待他回道,劉牢之接著大聲道:“最好的結局也是被貶為奴隸,然后戴著鐐銬發配到礦山去整日勞作,直到你累死!像甘宣這樣最大惡極的,會直接被砍了腦袋!”

  林飛啞著嗓子道:“那你還在這里浪費功夫做什么!”

  劉牢之笑道:“我聽人說,你為人還算正直,從不亂殺無辜;在山下作案,也從不污辱婦女,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想要收你為己用!”

  林飛冷笑道:“跟著你,我有什么好處?”

  劉牢之笑道:“你可以衣食無憂、成家立業;可以上戰場明刀明槍地殺敵立功,報效國家;可以封妻蔭子,福澤后世!”

  林飛怦然心動,他本就不愿意做山匪,只是苦無門路,從軍也只是個大頭兵,沒什么建樹。要是有將門子弟庇護那就不一樣了。只是見劉牢之年紀幼小,實在無法相信:“我憑什么相信你?”

  劉牢之冷笑道:“就憑你別無選擇!你不過是一個俘虜,向我投誠我便給你機會,不向我投誠我就殺了你,你沒什么討價還價的本錢!別覺得你一身本事無人可敵,像你這樣的人軍中多得是!”

  林飛脹紅了臉,站起來怒視著劉牢之,劉順之和孫乾兩人死死的摁住他。

  劉牢之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就那么抬眼看著林飛,一動不動。

  良久,林飛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平復了一下心緒,嘆了口氣,跪在劉牢之面前:“主公,我愿降!”

  劉牢之把他扶了起來,親自松了綁,對他說道:“好,好!你能棄暗投明,我也必不負你!現在講講你的來歷吧,我好好地了解下!”

  林飛抬起頭,回想著過去,眼神開始迷離起來。

  他是個孤兒,從小就記不得父母的樣子。他四處流浪,乞討、偷東西,為了能吃飽飯他什么都干。等慢慢長大后,他被人拉入了賊伙,學著結伙從人身上偷東西。

  那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時光。因為他聰明,嘴甜勤快,團伙里的老賊愿意教他,很快他的手藝在團伙之中就出類拔萃了。那時候他每天可以偷到不少錢財,除了上交團伙的,還能剩下不少,可以帶著一群小弟到處吃喝,很是風光。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團伙里的另一個人蔡三便看他不順眼了。在林飛來之前,蔡三是團伙里的希望之星,公認的幫派接班人,誰知道這一切都讓林飛搶去了。因此蔡三除了在暗地里向老師傅們詆毀他,還慫恿林飛向當地的一個惡霸衛椽下手。

  他到現在也忘不了那天,因為受不得蔡三的激,他當街去摸衛椽掛在腰上的玉佩。玉佩是到手了,衛椽卻嫌棄林飛沖撞了他,喝令手下對他大打出手。街上圍著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去阻止,他的那些小伙伴們也都一個個躲得遠遠的。他被打得口吐鮮血,斷了兩根肋骨。要不是甘宣及時出手相救,趕跑了衛椽,他現在已經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甘宣出手救了他,還為他治傷。等他傷好了之后,甘宣還把他帶到自己的師叔面前,求師叔教林飛武藝。

  于是林飛又在師父手下練了五年的武藝,直到前年師父因病死去。他辦完了師父的后事,拿起師父的長槍,便來尋找甘宣。

  五年的時間甘宣變了。他投身吳興一家大戶人家為護院,卻勾引主人的姬妾通奸。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這事也不知道是被誰告發了,主人家把他綁了要打死他。要不是林飛正好在他那里做客,出手相救,甘宣也就被打死了。

  本來他逃走也就算了,豈料甘宣傷好之后又去找跟他通奸的那個女人,卻得知已經被主人當眾打死了。甘宣一怒之下,晚上潛入主人家,刺死了主人,奸殺了主婦,在府里是見人就殺,之后還放了一把火,把那戶人家燒成了白地。主人家的兒子在外地做官,查清了此事便找官府四處通緝甘宣,兩人不得已,跑到了這處山寨落草為寇。

  劉牢之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這個甘宣原來還有這么一段兒凄慘事。只是他經此變故之后,不思悔改,還殺縣官、辱人婦,已經是罪大惡極了!”

  林飛愕然道:“說他殺縣官是有的,怎么還‘辱人婦’了?”

  劉牢之看他不像作偽,便解釋道:“看來這事你還不知道。前兩天你們殺了那個六縣縣令,搶了他的家眷上山,當夜甘宣就去霸占了尤氏,這是你們寨里的陶役親眼所見的!”

  林飛“啪”地一拍桌子,怒道:“他現在怎么變成了這樣?真是喪心病狂!”

  劉牢之冷笑道:“你們把人家的家眷擄上山,難道是想過兩天再放了?”

  林飛沉默不語,良久嘆了一口氣。

  劉牢之勸道:“甘宣救過你一命,你也救過他一命,還跟著他做事這么長時間,也算是對得起他了。你要是想跟著我做事,從今之后,卻不可以跟他有絲毫瓜葛!”

  林飛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主公打算怎么處置甘宣?”

  劉牢之道:“似他這等人,死有余辜!”

  林飛聽了,忙跪下求道:“主公,甘宣畢竟曾經救過我的命,還請主公看在我的面上,放他一條生路!林飛自此鞍前馬后,侍奉主公!”

  劉牢之面露不豫之色,半晌方道:“也罷,看在你的份上,我就饒他一條狗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那為禍婦人的禍根,我得給他去了!然后把他發配礦山,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林飛還要再說,劉牢之卻道:“這已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不要不知足!”

  林飛嘆了口氣,這也是甘宣自作自受,如今能留條性命,已是萬幸了。

  劉牢之再問飛虎寨中的情形,甘宣事無巨細,知無不言。劉牢之甚是高興,讓人給林飛準備了一套衣服,當夜就挪出了縣衙的牢房,搬進了客房和劉牢之等人比鄰而居。林飛見劉牢之雖然年幼,做事卻很大氣,絲毫不懷疑自己這個新降的山匪,心里甚是感激。他哪里知道劉牢之身上內穿細鎧,外配臂弩,隨行還有侍從護身,根本不怕他加害。再說,他一個山匪跑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那甘宣可就沒有林飛的待遇了。桓廓派人審問,很是動了些手段,甘宣被打的遍體鱗傷,招出了不少山寨里的秘密。他身居高位,能夠接觸到很多林飛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程雄就是程家的旁支子弟,每每和程家勾結著打家劫舍,搶劫商賈?殺那縣令也是程家家主的主意,為的就是要占了人家的妻女?”這些事聽得劉牢之皺眉不已,桓廓卻沒放在心上。在這亂世中,世家出身的桓廓,這種事從軍這些年來聽說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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