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響,猛然滑落的巨大鐵塊狠狠的砸在下面的鐵板上,隨著上面兩頭牛不斷的拉著轉輪轉動,那個巨大的鐵塊有一點一點的升起來。這種簡易的沖床全靠上面鐵塊和裝載的大石塊自身的重量,從滑道中滑落下來帶來的巨大沖擊力,才能把鐵板壓出胸甲需要的形狀。
劉牢之設計的這塊騎兵鎧甲,乃是采用前板甲,后魚鱗甲的特殊設計,這塊板甲保護著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前胸和腰腹部,乃是鎧甲中最重要的部分。除了沖壓成型,這些板甲再打磨之后,還會進行黑化處理,以提高鎧甲的防腐能力。后面采用魚鱗甲,主要是為了這些鎧甲的匹配性,如此便不需要按照人的身材量身訂做,只需要一副模具制作板甲就可以了!
中國古代使用煤炭煉鋼,鋼鐵中含硫較高,硫在鋼凝固時成為硫化物析出在晶粒界上,如果硫化物是硫化鐵,在軋鋼時晶界熔化而鋼破裂,稱為“熱脆”。鋼中加入錳后,析出的硫化物變為硫化錳,熱脆現象可以避免,但硫化錳在軋鋼時沿軋向延伸,使鋼材在橫向上失去連續性。對于條、棒類鋼材的危害還不嚴重,但對于要求各個方向的性能均為良好的板、管類鋼材,硫的危害就大了;另外,硫還惡化鋼的韌性。劉牢之的這批鋼材,乃是專門定制的,要求礦場使用焦炭專門煉制,成本極高。
整個工坊之中,數鐵匠和木匠的人數最多,主要是這兩個部門承載的軍事用途最大。這里除了先期招募來的工匠,大多數是學徒,先做一些技術要求不高的事情,像是打磨板甲和甲片,鍛打槍頭等等。
取過剛剛沖壓出來的胸甲,劉牢之輕輕地彈了下,問身邊的陳沿:“這里每天能夠制作多少這種胸甲?”
陳沿躬身道:“回郎君,這里正常情況下,每天可以制作三十副這種胸甲。不過……”
看陳沿有些為難,劉牢之問道:“怎么了,有什么為難之處?”
陳沿苦笑道:“這模具用不到一個月,也就壞了,忒費錢!而且制作這樣一副模具,極耗時間!”
劉牢之笑道:“這是保命的東西,不管費多少功夫,費多少錢都要做!每次做模具一定要記得,要制作備用的模具,不要怕花錢!花得錢多,核算成本的時候加上就是了!”
陳沿躬身稱是。
劉牢之又道:“你們現在就是要摸索制作經驗,說不定以后會有人到咱們這里來買這種鎧甲呢,到時候盈利可就大了!”
陳沿笑了笑,沒有在意。他主要是發發牢騷,鐵器作坊的很多東西因為是自用,所以定價并不高,盈利也就不多。他們使用的人手又多,福利方面也就總是比不過玻璃工坊和釀造工坊。
出了胸甲車間,兩人又來到了新式馬刀的制作車間。
馬刀車間的人比較多,大約有三十多個,大多數人正在把大鐵尺放在水錘上不斷地鍛打,有幾個人正在淬火。
劉牢之新設計的馬刀是在唐代馬刀的基礎上,加上護手。唐代馬刀主要采用無環首短柄鐵刀。其型制是刀身窄而直,刀尖下斜,刀有橢圓形護格,刀柄末端通常有一個小孔,以穿飾紐帶。直刀比彎刀用起來費力氣,但是破甲能力要強一些,在這一段時間內,劉牢之要針對的是北方鮮卑騎兵,鮮卑人的盔甲制作得甚為精良,甚至可以說代表了這個時代的先進水平,所以馬刀的破甲能力非常重要。新式馬刀采用雙液法淬火,強度和韌性也能夠得到保證。壽春莊園里劉義之訓練的騎兵,使用的就是這種馬刀。
看到這些學徒們都在一絲不茍地忙著,劉牢之心里非常地滿意。
陳沿笑道:“這些學徒每個人只做一樣事情,果然就快得多,算起來每天可以制作五六十把新式馬刀!”
劉牢之一愣,問道:“那不少了,這么說我們的庫房里,豈不是要存放了數千把這種馬刀?”
陳沿笑道:“大約兩千多把吧,這些學徒們還要打制槍頭、箭頭和步兵長刀,并不是只做這一種!”
劉牢之問道:“這里用了這么多人,沒有耽誤農具和馬車的制造吧?”
陳沿笑道:“沒有,民用的作坊里人更多些,畢竟我們全靠那邊賺錢呢!”
劉牢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來到了鋼臂弩的生產車間。
劉氏的鋼臂弩也分很多種,有踏張弩和臂張弩,還有針對女子設計的手搖齒輪上弦的弩。現在劉家的武力初建,制作復合弓和訓練弓手都需要很長的時間,并不適合。弩的射程遠、威力大、精度也高,適合防御作戰,至于射速就沒那么高的要求了。
劉牢之順手拿起一張臂張弩,用羊蹄鐵張開弓弦,拿起來瞄了瞄,扣動了扳機。只聽得“砰”地一聲響,那弓弦不住的顫動著。他點了點頭。這弩開起來費不了很大的力氣,在馬上也能很容易的操控,配上精鋼制的箭頭,威力應該非常強。
“這種騎兵弩已經做出來多少了?”劉牢之問道。
陳沿躬身回答道:“郎君,現在已經有四百多把了,應該足夠使用了!”
劉牢之道:“不,你再準備兩百把,這種弩至少要達到六百把,全部配上弩箭!”壽春傳來的消息,除了劉義之組建的三百部曲騎兵,劉建還從劉家的部曲中抽調了一百個人,進行新式訓練,還一直催著劉牢之要騎兵裝備呢!蕪湖這邊劉牢之準備帶小兩百人北上,加上備用的武器,可不就得準備六百人的裝備嘛!
陳沿應道:“好!我這就安排他們去做!”
劉牢之點了點頭,又問:“現在庫里的鋼鐵還夠用嗎?”
陳沿笑道:“前面存下的已經見底了。幸虧這次郎君又從建康換來這許多的鐵,要不然要做這么多的裝備,這鐵還真是不夠用的!”
劉牢之勉強地笑了笑,說道:“等以后咱們自己有了鐵礦,就不需要這樣了!受制于人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辭別了陳沿,劉牢之又到了木器作坊,找到了那里的管事李敏。
行禮罷,劉牢之笑著對李敏道:“那個郝徹,這些日子安份了嗎?”
李敏笑道:“安份著呢!說起來這位郝郎中也不是壞人,只是不忿陛下的馬車交給咱們民間的作坊來做而已。原來咱們鐵器作坊做的那些彈簧和軸承,他都想要看看制作過程,被我拒絕了還發了好大的火呢!這些日子馬車開始組裝,見識過它的好處之后,他已經不敢隨意挑刺了!遵郎君的吩咐,外面的裝飾咱們不參與設計,全部由他指定!”
劉牢之笑道:“他安份就行,其余的不用管他!那些是他要求做上去的,一定要記得清清楚楚。這給皇室做得東西,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李敏躬身稱諾。
木器作坊里制作的兵器,除了弩箭和弓箭,還有投擲用的標槍,普通步兵使用的紅纓槍和高級將領使用的馬槊。
劉家的部曲現在配備的都是紅纓槍加腰刀,原因無他,造價便宜,制作簡易而已。短柄投槍是為騎兵沖擊步兵隊列準備的,采用硬木加上精鋼的頭制作,可以輕易地把敵人連人帶甲穿透。
劉牢之此來,主要是來看看槊桿的制作。
從去年春天開始,劉牢之便囑咐李敏制作馬槊。槊桿不像槍、矛所用的是木桿,而是取上等韌木的主干,剝成粗細均勻的蔑膠合而成。韌木以柘木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細蔑用油反復浸泡,泡得不再變形了,不再開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這個過程耗時將近一年,一年之后,將蔑條取出,置于蔭涼處風干數月。
劉牢之制槊,使用的當然是柘木,為了以后制作原料不缺,劉牢之還專門在附近的山上種了幾畝的柘木。柘木的芯是黃色的,堅硬致密,劉牢之看到的這些柘蔑,已經被李敏用魚膠粘在一起,并用細麻繩緊緊地勒在一起。
李敏躬身道:“回郎君,麻繩已經干透,從明天開始,我就會為這十支槊桿涂上生漆,再纏上葛布,不過要等到能用,還得一年半的功夫!”
劉牢之笑道:“不急,慢工出細活!如此貴重的武器,怎么可能輕易地做出來!聽說這東西成功率只有四成,依你看來,這些槊桿能做出幾支來?”
李敏笑道:“小的雖然聽說過做法,卻著實沒有做過,郎君也不要期望太高,依我看來,能做出兩三支來就不錯了!”
劉牢之笑道:“沒事,不必強求!你過些日子就去再找一批柘木來,多做一些,總能做出中意的!”
李敏苦笑著點了點頭。
劉牢之又問:“投槍制作的怎么樣了?”
李敏笑道:“那個簡單,已經制出來兩千余支了!”
劉牢之笑著點了點頭,又跟著李敏去看了看弩箭的制作,有了水力切削工具,制作弩箭和羽箭都快了很多,而且規格基本一致,是此時軍方的將做也達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