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建康,住進了當初委托翁龢買的房子里。這房子自從劉牢之買了之后便沒有來住過,當初也只是從京口派了兩家下人過來照看著這里的房子。
這些房子雖然沒有大動,里面的擺設卻是全換了的,劉牢之等人都非常習慣。只有朱氏兄弟,一切好奇,拉著劉順之問這問那的。
因騎馬不方便攜帶禮物,劉牢之讓松果跟著何靖的船走,要今日下午才會到。第二天劉牢之沒什么事,便去朱氏兄弟那邊逗弄那對隼,問起那對隼的來歷。
林飛聽了劉牢之的話,一早便來找朱氏兄弟。自從見了那對隼,林飛心里也是非常的喜歡,這時候便趁機跟朱氏兄弟討教養隼方面的事。出乎劉牢之和林飛意料的,朱子名看著寡言少語的,卻是捕捉鷹隼的能手,這對隼正是他的手筆。
“這對隼是在山里的峭壁上捕得,可著實下了一番功夫呢!”說起捕隼,朱子名格外興奮,用手比劃著各種工具和陷阱,直講的唾沫橫飛。
劉牢之嘆道:“原來捕捉這么一對隼要花費這么多的心思,這么說來還多虧了你們兄弟伸手好!”
朱子方點了點頭道:“每年為了捉鷹隼,死傷的人無數,真正能成功的并不多!”
幾個人正說著,劉順之來報,毛珍來訪。
隨劉順之出來,劉牢之感到非常詫異,自己的這處住宅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毛珍卻是如何得知的?滿懷心思的走到會客室,毛珍已經等在那里了。
兩廂行過了禮,劉牢之問起來,毛珍笑道:“劉兄弟,你這三十多匹馬招搖過市,建康城中的有心人,誰還不知道是你來了?只要稍加打聽,便能知道你落腳的地方啦!說起來兄弟可不夠意思了,來了建康也不去找哥哥,上次那處宅子,自你走之后可是再也沒人去住過!”
劉牢之笑道:“我這次帶的人手不少,有些是不太懂規矩的,就沒敢去打攪哥哥!哥哥此來,……是為敘舊?”
毛珍笑道:“哥哥如今是撫軍大將軍府參軍,在王爺面前聽差!”
劉牢之拱手道:“恭喜大哥,前途無量!”
毛珍笑道:“是否前途無量,也要看兄弟能否幫扶哥哥!”
劉牢之愕然:“哥哥這是說得哪里話,兄弟能伸手的,什么時候不是鼎力相助!”
毛珍拱手道:“好,這話聽著提氣!如此哥哥也就不繞彎子了。聽說小兄弟在京口制明輪船,逆水而行每日可行百余里,果有此事乎?”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這倒是真的。毛大哥若是不信,今日便可印證。今天一早就有船從京口出發,若是傍晚時分能到這石頭城,可知行程不虛。”
毛珍點了點頭道:“兄弟向來不打誑語,哥哥是信得過的。兄弟好手段,能造出如此利器。此明輪船如能為朝廷所用,用來運送輜重,不知能省下多少錢糧,實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劉牢之淡淡地說道:“哥哥過譽了。聽說少府旗下的造船廠已經仿制了明輪船,如能如大哥所言,誠為幸事!”劉牢之心下暗暗冷笑,少府臉面都不要了,直接仿制別人的東西,如今效果不好,又想讓我出讓技術?那可沒那么容易!
毛珍臉上一紅,繼續說道:“兄弟說得不錯,少府是仿制了一些明輪船,不過聽說效用有限,據說是那個什么鏈條和齒輪做得不好,只能讓船工踩踏;小兄弟怎么沒想著把如此利器,貢獻于朝廷?”
劉牢之笑道:“小弟年紀尚幼,只不過是將門之子,朝廷大事自有當朝兗兗諸公去解決。我現在想得,就是練好武藝,等長大了也能夠上陣殺敵報國!”
毛珍正色道:“這就是兄弟的不是了,國家大義面前,怎可有如此門戶之見?”
劉牢之看著毛珍,對他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只是笑道:“哥哥說得那兩樣物事,鏈條和齒輪,乃是我一品匯很多產品的核心技術所在,所謂‘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如今朝廷想著憑所謂的國家大義,空手套白狼,輕輕地取了去?朝廷是不是還想要白酒釀造之法、玻璃制作之法和制白糖的法子?”
毛珍面色難堪的說道:“不瞞小兄弟,確實有少府官員有過建言,想對白酒、玻璃和糖實行專營!”
劉牢之嘿嘿冷笑道:“少府要是有這個能力,朝廷也不會連鹽鐵專營都實現不了,弄得現在到處都是私鹽。事到如今,毛參軍還拿少府的名頭來嚇我一個孩子?我雖年幼,也不會任人欺辱,天下之大,總有我父子容身之處,我的產業,就是一把火燒了,也不會容人平白搶了去!”
毛珍未料到劉牢之如此剛烈,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對劉牢之道:“小兄弟何必如此,朝廷縱然想要兄弟的技術,也必然會補償于你。”
劉牢之冷笑道:“劉家雖是小門小戶,卻也不會伸手向人討要,缺錢糧我們憑雙手去掙,想功名自從馬上去取;實在不知道朝廷想要拿什么來補償!”
毛珍為難了。除了錢糧和官職,朝廷也確實沒有什么籌碼,何況就是錢糧,朝廷也并不富裕,只好先聽聽劉牢之開出的價碼。
“以小兄弟之見,朝廷拿出什么,小兄弟才能讓渡此項技術?”
劉牢之為難地道:“不瞞將軍,這兩項技術涉及到很多地方,除了輪船在用,還有一品匯的收割機,脫粒機等等設備也在用,這些東西的售價可都不便宜,每年都會為一品匯帶來很豐厚的利潤。”
毛珍尋思:“如果收割機和脫粒機都用了這兩項技術,那確實是搖錢樹一樣,現在江北的荒地多的是,聽說劉家可以用不多的人口管理大片的土地,就是因為他們使用了收割機,不知道他要價如何?”
毛珍正色道:“哥哥豈能不知道兄弟的為難之處?只是此事重大,朝廷是斷不容如此利器只掌握在私人手中的,兄弟還是說說你想要什么才好!”
劉牢之點了點頭:“好,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能夠看得上的,不過就是土地和人口,但說實話,這幾年或是自愿,或是被強迫,我們也已經有了不少土地,——嗯,這樣吧,我也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就提兩個要求,請朝廷斟酌。一個是在京口給我劃兩百頃地,再加上兩百口青壯奴隸。”
毛珍點了點頭,這個要價倒是不算過分,于是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呢?”
劉牢之笑道:“劉家學校和醫館里招募的人員,免除徭役。”
這個要求對朝廷來說幾乎沒什么影響,這兩個條件在毛珍看來,并不過分,當下他點頭稱贊道:“兄弟的要求哥哥知道了,我會如實稟報王爺,請王爺定奪!”
劉牢之笑道:“好!如果朝廷不同意,自然一切照舊;如果朝廷同意了,還要請有司出具相應的文書,列明相關事項,免得以后有什么糾紛。”
毛珍笑道:“這個自然。如果朝廷需要兄弟其他的技術,比方說玻璃、白酒,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劉牢之笑道:“經過紅糖一事,王爺還沒有看透嗎?這些東西在我手里是搖錢樹,在少府手中卻賺不到錢!這些東西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夠買得起的,造得多了也就沒什么用處!能買得起這些的就是各大家族和富商巨賈,少府想要壟斷這些東西,等于是從他們手中搶錢,各大家族必然攻擊少府與民爭利。當然,如果少府執意想要,我只能再收幾萬兩白銀了!”
釀酒、玻璃和紅糖一樣,乃是巨利,如果用土地和人口來換,朝廷方面也不可能一次拿出來太多,至于白銀,毛珍也聽說自上次拿出數萬兩白銀之后,市面上的銀價騰貴,各大家族叫苦不迭。更何況現在就是少府想往外拿,也未必拿得出來。
劉牢之強硬的表態,絕了朝廷隨意索取的念想,強行索取只會兩敗俱傷,甚至造成江北動蕩,眼下朝廷正在與燕國在淮北、河南爭鋒,實不宜挑起事端。不過,這已經不是毛珍操心的事情了,他只是替司馬昱接觸劉牢之,試探劉牢之的態度而已,后續的事情自然有朝廷派員接洽。于是他笑道:“哥哥也就是隨便問問,究竟如何還要看王爺和少府如何裁奪。”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正該如此。公事談完,小弟也向大哥打聽件私事。”
毛珍笑著點了點頭。
“小弟接到夫子的信,只說是師姐和李夫人同日產子,卻不知哪位王子為長?”劉牢之笑著問道。
毛珍嗔道:“兄弟說是問私事,怎么問起王府的事了!好在此事也不是什么秘辛,昨日宗正已經確認,鄭氏所出的王子為長,立為世子!”
說到這里,毛珍興奮了起來,指著劉牢之笑道:“兄弟真是好本事!現在坊間都傳說王爺能有這兩個子嗣,多虧了兄弟指點!”
劉牢之嗔道:“大哥這是什么話!王爺福澤深厚,春秋正盛,合該有此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