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跑過來的時候,校場上的眾人已經開始站好隊,棹刀隊、長刀隊和剩余的人各自站在一起。出乎三人意料的是,臺上的劉順之宣布,挑選剩下的人并不會被送回原地,而是就地組建為刀盾兵。
校場上靜悄悄的,沒有人敢交頭接耳。
只聽到劉順之大聲喊著:“下面開始重新編伍。這次比試,棹刀隊成績最好的十二個人分別是桑昆、趙鐵、胡康之、楚良、魏護、梁誠、程晃……”
他一口氣念了十二個名字,又喊道:“這些人被任命為棹刀隊的什長,每個人統領九名棹刀士兵,請這些什長按照順序,站到高臺前面來!”
胡康之等人聽了,心中大喜,忙出列上前。
劉順之大聲道:“恭喜各位什長!棹刀隊的每一位戰士都是精英,你們能成為棹刀隊的什長,說明你們是精英中的精英!”
“下面宣布編伍的規則。棹刀隊里剩余的士兵,請自行選擇自己的什長。記住每個什長只能帶九名士兵,如果站在哪位什長面前的士兵超過九位,將由什長選出自己中意的九個人,剩下的人需要重新選擇什長,現在開始吧!”
話音剛落,棹刀隊的人開始自行組隊。早就有關系的,這時候決不猶豫,像鄧矩第一時間便竄到了胡康之身后去。平時訓練和脾氣的,都盡量到了一個隊。好在棹刀隊這些人大都是心高氣傲之輩,若是哪位什長面前站滿了九個人,便不再有人站過去自討沒趣,沒多久,分隊便完成了。
“各位什長,請盡快整隊,整隊完成后盡快按順序站好隊!”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下面的棹刀隊已經站隊完畢。
臺上,劉平和林飛面面相覷,想不通為什么劉牢之會這么做。讓士兵選擇長官,這是在弱化長官的權威啊!
看兩人滿臉疑惑,劉牢之笑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應該讓什長選擇自己的士兵?”
林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劉平笑道:“平在軍中這么多年,可從來沒聽說過士卒可以選擇長官的!”
劉牢之笑道:“那就從我軍中開始吧!那你們說說,士兵們為什么選你作為官長?”
沒等回答,他接著說道:“那是因為他覺得,跟著你活下來的機會更大!有了這么一出,這些什長們也會因此背上責任。若是任由什長們挑選士兵,難免有士卒不服長官的事情發生。”這當然不是萬全的法子,但已經是比較公平的辦法了。對于這些底層的士兵來說,這份公平很重要。
有了棹刀隊做榜樣,長刀隊和刀盾隊也都很快地整完了隊。
沒有時間給他們磨合,便讓他們在任務中相互了解吧。整隊完畢之后,劉牢之命劉平把鹽場的五百部曲也集合起來,開始作戰動員會。
“你們的任務很簡單,方圓百里之內,我不要看到有一根站著的蘆葦,不要看到有一個不屬于我們劉家的人,不要看到有一只不屬于我們劉家的動物。抓住他,或者殺了他!”
隨著劉牢之一聲令下,一場轟轟烈烈的清理運動開始了。
劉牢之親自坐鎮指揮,林飛率領重裝大隊,劉平率領鹽場部曲,招募了一些鹽場的鹽工作為向導,各自劃定范圍,開始清理荒原上的一切東西。區域內的灌木、蘆葦等被收割掉,野羊、鹿、野兔以及猛虎和狼等,都不斷地送到營地里來,劉牢之命人把猛獸關進鐵籠子準備送到京口成立動物園,把野羊和鹿等食草動物在鹽場附近建立牧場圈養起來。
“海陵縣以東的土地,為大晉朝廷賞賜給劉家的,詔書上明言,土地上的人口歸劉家所有。”太陽底下,劉牢之站在校場簡易的高臺上,對著當日從各處抓來的一百多號人訓話。
“你們之中,有的人是因為犯罪逃亡到這里;有人是為了躲避官府的苛政逃亡到了這里;還有人躲在這荒原上,是為了打劫附近的人……不管你們原來是什么人,有罪還是無罪,不過你是什么原因流落到了這陂澤之中,從今天開始,你們都是我劉家的人!”
“在我們劉家,你不用再怕被別人打劫,不用再怕生病沒人管,不用再怕累死累活吃不飽飯,也不用怕被人抓去服勞役!”
眾人站著一動不動,神色木然。被抓到的俘虜,還指望什么呢?
從高臺上下來,劉牢之走到了一位老者面前,問道:“老人家,自進入荒原以來,你們能吃飽飯嗎,能穿的暖嗎,能有結實的房子住嗎?”
老人搖了搖滿頭的灰白頭發。荒原上的野菜、野果,怎么可能填飽人的肚子?野獸、土匪、饑餓、病痛,隨便哪一樣都會要了你的命!若不是實在活不下去,誰愿意到這鬼地方來!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在我劉家,這些統統不再是問題。半年前,也有像你們一樣的人,被我們請來做了鹽場的鹽工,想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嗎?接下來,我會安排你們去參觀這些人的住處、伙食和他們干的活計。只要你們不逃跑,你們就可以過上跟他們一樣的日子!”
“不要以為你們逃跑了就會有好日子過!旁邊的海陵縣你們不敢去,那里有兵役、徭役、苛捐雜稅等著你們。這荒原上,也不再是藏污納垢的場所。睜大你們的眼睛看著,這里將會成為富庶安樂的地方,我想你們承諾!”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劉牢之還是安排著鹽場和曬魚場的管事帶著這些新加入者參觀他們將要生活的地方。這些人都是比較識時務的,窮兇極惡者,在部曲們掃蕩的時候,早就因為反抗丟掉了性命!
杜二趴在草叢里,一動不動,緊張地看著前方,生怕被兩百步以外的望風者發現。
荒原上有強盜無數,最大的匪幫卻只有三個。在陸上橫行的匪幫有兩個,鹽場西北百余里駐扎的這幫以矮腳虎鄧春為首,聚集了三百多號漢子,平時就在荒原上欺壓他們這些流人,有時也跑出荒原,劫掠路上的商賈;另一伙匪徒在海陵縣東北,首領叫做龐青,他們的勢力比鄧春還要大,只不過他們距離鹽場太遠,相互之間沒有什么交集。在鹽場北面的海邊,還有一股土匪乃是在水面上稱雄,平時便就把控著海邊捕魚的漁船,禁止其他漁民出海捕魚,并向麾下的漁民征收魚稅。流人們說是為躲避官府而逃到荒原上,其實在荒原上他們還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杜二近年來有些倒霉,他本是戴家的部曲,誰知道竟然被戴離那個王八蛋看中了自己的妻子,想要霸占了去,杜二沒辦法,只好帶著妻子和孩子來到了這陂澤之中。哪知道半年前,他的妻子又被鄧春的手下鞏沖看中了,想要搶奪,他情急之下一刀結果了鞏沖,帶著妻小投奔了江北鹽場,做了鹽工。好在鹽場待這些新來的鹽工著實不錯,吃住都安排得很好,還能夠有些錢財剩余,比原先的日子好了不少。這次劉牢之招收行動向導,要掃蕩附近的荒原,他便主動報名參加,并向隊長舉報了這伙子土匪。
一邊的吳訪是鹽場部曲騎兵隊的,跟隨著杜二出來偵察。他們在這里轉悠了大半天,對這股土匪的情況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這時候吳訪對杜二說道:“看這寨子的規模,這里當是鄧春的巢穴無疑了。看這架勢,因為最近我們抓人抓得緊,有不少人投靠了這里。你抓緊時間帶兩個人回去匯報,由郎君裁決!我帶剩下的人就等在這里,觀察他們的動靜。”
杜二應了一聲,連忙叫了兩個人,一起走了。
接到杜二匯報的時候,劉牢之也吃了一驚,實在沒有想到在這茫茫荒原之上,竟然還有如此規模的土匪。他希望這片陂澤源源不斷地為自己帶來人口,可不想養幾窩土匪放在家門口威脅自己啊。當下劉牢之立即召集諸將,商議對策。
劉平說道:“這幾伙子土匪,我們平時也有所耳聞。當初我們來建立鹽場的時候,他們還湊上前來想要動手來著,后來見到我們人多,裝備也精良,這才沒敢動手,還主動向西遷移了巢穴。這兩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既然這次郎君要清理這片地方,我們便收拾了他們。”
劉牢之正色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們在此立業,絕不能容忍匪徒在此地盤踞,時時威脅我們。不管以前與我們有沒有沖突,這次我們要全力以赴,剿滅這荒原上的所有成規模的匪徒!”
劉平吃驚地道:“郎君是要連龐青一起收拾了嗎?”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一起收拾了!他們就是距離鹽場遠點,也沒什么不能碰的。留下這伙子匪徒,倒容易讓附近的海陵縣插手荒原上的事,所以這次索性把這個禍害一起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