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實看著門前的光榮牌,心里充滿了自豪。
那光榮牌是用鐵片打制的,刻著“技術標兵”四個字,藍底紅字,分外顯眼。這是他前幾日在今年的表彰大會上得的。因為他為農莊培育出了高產的稻種,被監督審計司評為“技術尖兵”。在數百人面前上臺領獎,著實讓蘇老實露了一把臉。
那可是“技術尖兵”啊!要知道,整個蕪湖,今年劉家也只頒發出去三個而已,可比高級技術職稱還難呢!至于在蕪湖的四個農莊里面,那更是蝎子拉屎——獨一份!給劉家做事就是踏實,只要有本事,肯用心思,早晚會出人頭地的。
身旁的鄰居杜玄端詳了一會兒,對他說道:“真是不錯!老蘇啊,有了這塊牌牌,你小兒子的親事可就不用發愁了!”
蘇老實點了點頭,臉上難掩興奮之色:“但愿吧!我這不像你有眼光,早早把兒子送去了木匠工坊,說起來還是工坊里面賺的錢糧多!”
杜玄搖了搖頭:“那小子只是個學徒,經過這次變動,一個月也拿不回多少糧票!”
蘇老實安慰道:“讓阿望好好磨練手藝,等學徒出來,有了職級,就可以多拿不少呢!”
杜玄點頭稱是,別了蘇老實回家去了。
杜玄和蘇老實都是當年渡江南下的豫州流民,沒處安身到劉家做了莊客。誰能想到劉氏的農莊一年比一年興旺,前年的時候因為農莊的生活條件好,附近的姑娘都喜歡嫁到農莊里面來,蘇老實的長子蘇耕也取了一個。等現在二兒子蘇耬要議親了,情況便起了變化,有姑娘的人家更喜歡把姑娘嫁到在工坊里面做工的年輕人,因為那里賺的糧票更多些。
現在好了,劉家的獎勵可不光光是給一塊牌牌而已的。這個“技術尖兵”,除了有金錢的獎勵,還會蔭及子孫,讓子孫能優先成為農莊的管理人員。蘇老實一家都是種田的好把式,只是不會在人前表現,這才沒有混上管事之職而已。聽說這些日子,劉主管正在挑選種田的好手,要到徐州屯田,沒準兒子也能被選上。
杜玄回到家里,和妻子季氏說起蘇老實的光榮牌,言語間甚是羨慕。
季氏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這有什么,他不過就是運氣好罷了!我聽說蘇老實選種的辦法還是郎君教的呢,其他幾個農莊的人,也有育出好種的,只不過略遜一籌罷了!還不是因為徐管事和蘇老實的兒媳婦是舊相識,這才把這個大獎給了他家!”
杜玄聽了,喝罵道:“你渾說什么,這也是能亂說的!”
季氏不服氣地道:“這又不是我編的,外面的人都這么說的!”
杜玄道:“你知道什么!那日鬧著搶種糧的時候,郎君恰巧經過,還讓管事把種糧均分了。此事我是親眼見到的,你再出去亂說,小心讓徐管事治你一個‘毀謗’,看你怎么辦?”
大家本來都是一樣的人,突然有一家要發達,其他的人難免有些不平衡。就像蘇老實得了獎,固然有替他高興的,大多數還是會嫉妒,這才有了些風言風語的話傳出來。
季氏嚇了一跳,嘟囔著:“又不是我編的,我怕什么?”
杜玄正要斥罵他幾句,院門開了,次子杜紡從外面走了進來。
杜玄見杜紡臉上有些不自然,便問道:“阿望,你這是怎么了,在工坊里被師傅訓斥了嗎?”
杜紡爬上了炕,拉過來一個枕頭枕上,閉著眼睛無精打采地道:“沒有,師傅怎么會無故訓斥?”
季氏問道:“那你怎么看起來沒精神?”
杜紡嘆了口氣,說道:“屋后的宋愣子怕是要發達了!”
季氏奇怪地問道:“這又是怎么回事,宋家老三不是跟你一塊進的木器工坊嗎?他應該跟你一樣,也是個學徒罷了。”
杜紡道:“宋愣子前段時間不是做了個切割鉆床嗎,不知道怎么的,被徐主管知道了,說是木材切割和鉆孔的利器,要給個‘技術尖兵’的大獎呢!有了這個,他還做什么學徒啊!”
杜玄聽了,沉下了臉來,對杜紡道:“既是做出了合用物事,受到表彰也是應該的,怎么你反而不高興呢!”
杜紡道:“阿爹有所不知。木材切割機木器作坊里面本來就有,并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只不過原來的切割機是使用水輪,切割不了大塊的木頭罷了。木器工坊里的人想了無數的辦法,想要讓切割機能切割大木頭,誰成想被這小子拔了頭籌!”
杜玄不高興地道:“不管是誰解決了問題,都是好事,怎么你竟然是這個樣子!你這不是見不得別人好嗎?”
杜紡道:“兒子不服氣啊!阿爹你知道他是怎么想到做這個新切割機的嗎?竟然是因為他為郎君做過一個玩具,使用了一個飛輪來讓帶動著小木車往前跑。他不過就是把這個飛輪用到了切割機上而已,怎么就成了他的發明?”
杜玄也聽不明白兒子所說的飛輪是個什么東西,只是說道:“這么說他做玩具的時候,你也見過了?”
杜紡道:“是啊!”
杜玄怒斥道:“你見過了,為什么你就想不到能用到那什么……機上?你自己沒本事,便只會嫉妒別人嗎?”
季氏插嘴道:“你這是什么話,哪有這么編排兒子的!兒子也不過是痛恨自己沒想到罷了。”
杜紡聽得煩躁,拉過了被子蓋住了頭,不去聽這兩個人聒噪。
杜玄見了,更是生氣,正要發作,被季氏拉著走出了房間。
“當家的,你且消消氣,兒子心里也不痛快呢!哎呀呀,都是那個什么徐管事鬧得,好好地非要搞什么獎勵,鬧得人心惶惶的!”
杜玄聽得心里煩躁,欲待要出門清靜清靜,季氏又嘮叨著:“當家的,你不是正在改良茶樹品種嗎,怎么不也去拿個大獎回來。光看見別人得獎,哪個不眼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