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滎陽城下,慕容忠也是焦頭爛額。
那晚的夜襲之后,慕容忠和慕容漪大怒,天剛亮就派遣部屬攜帶著云梯,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蟻附攻城。奈何晉軍士氣正旺,城墻上的弓箭如雨般的反擊回來,在損失了一百多人之后,慕容忠眼見己方傷亡巨大,只好鳴金收兵。
只是如此一來,段崇肩膀受了傷,暫時無法上陣,其部屬也被打殘了,可以說以后基本上派不上什么用場了。翟斌部也受了好大的損失,有死傷了兩百多人。翟斌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天亮之后就跑去找慕容忠訴苦,想要呆著步卒撤走。要知道丁零族雖然在塞外是以游牧為生,入關這么多年以來,也開始學漢人種植莊稼,這個時候把部落百姓調集出來,也是耽誤了農時的。只是眼下這個混亂局面,慕容忠怎么可能放他離開,只得好言撫慰,把他留了下來。又把段崇的殘部和翟斌所部撤到了東門大營,暫緩攻城。
縱然是受到了如此大的挫折,慕容忠也沒有想過撤兵。分別向陳留的慕容塵和梁國的慕容垂派出了信使,想要得到他們的支援。不過,此時軍中反對繼續待在滎陽城下的人也不少。
“將軍,現如今我軍士氣低迷,無法攻城,酬糧又困難,不如全軍暫時退到陽武,每日里派騎兵巡弋滎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慕容忠的大帳中,參軍杜耗進言道。
此言一出,鄭豁、翟斌以及段崇部下的段容等人,紛紛出言贊同杜耗的話。
慕容漪反駁道:“杜參軍此言差矣!目前我軍主力未受大損,尚有六七千人,豈能因為受到這么一次小小的挫敗而輕易退卻?再者,我軍若在此時退卻,則劉遠必然派人清理護城河。我軍耗費無數人命才填平的護城河,如此放棄豈不可惜?他日我軍要攻滎陽,豈不是還要重新填埋護城河?”
杜耗對慕容漪拱手道:“慕容將軍,非是我等不愿攻城,實在是以目前燕軍的境況,難以攻下滎陽阿!當然,若慕容將軍能率本部三千依靠這幾十架云梯便能強攻下滎陽城,則我軍確實無需退卻。”
慕容漪道:“參軍此言差矣!我軍還有六七千人,可不是只有某家的本部。諸部輪流上場,想要攻破滎陽城門有什么不可能的!”全軍還有這么多人,慕容漪可不會上杜耗的圈套,答應只帶本部攻城。
杜耗嘆道:“全軍有六七千人不假。但是段將軍所部新敗,已經難當重任;翟將軍所部也損失了五百多人,何況他軍中全是騎兵,強令他們下馬蟻附攻城,乃是用其所短,攻敵所長……”
他話還沒有說完,慕容漪插嘴道:“寧東將軍本部和本將所部,都有大量的騎兵。翟將軍的部下不能攻城,難道我們的騎兵便該下馬攻城?”
鄭豁拱手對慕容漪道:“杜將軍也不是說其他各部不能下馬步戰,只是說現在我軍缺乏攻城的步卒;騎兵還要遮蔽戰場,阻斷成皋來兵,護送糧草,能抽出來的其實沒有多少!”說到這里,鄭豁又拱手對慕容忠道:“寧東將軍雖然已經向鎮南將軍求援,只是這援軍究竟多久才能到達戰場?我軍還有多久才能準備好攻城武器?如果這些做起來需要一兩個月,大軍困頓在這滎陽城下這么久,每日里耗費錢糧無數,朝中諸公,只怕也會對將軍有看法!為將軍計,不如先退軍休整,重整旗鼓之后再攻這滎陽城也不遲!”
慕容忠沉吟不語。如今雖然遇到了挫折,只要諸將肯出力,這滎陽城未必不可攻下。只是眼下諸將心萌退意,只怕不肯全力攻城。慕容塵攻打陳留,一樣耗費了不少時間,只不過沒受到什么大的挫敗而已。只要自己堅持到慕容塵的援兵趕到,一起攻下滎陽城,這功勞還是跑不了;若是自己擅自退卻,在朝廷諸公眼中,自己的分量恐怕就不大了。但是鄭豁和杜耗說的也很有道理,大軍如果空守在這滎陽城下,確實是空耗錢糧,而且還容易被劉義之斷了糧路。一時之間,慕容忠心中兩種念頭來回交戰,一會兒這邊占了上風,一會兒那邊占了上風。
慕容漪看慕容忠的臉色,知道慕容忠在猶豫不決,于是他插嘴道:“段崇部雖然遭遇重創,無法獨擋一面,卻仍然有一千步騎,用來護衛運糧隊必定是可以勝任的。翟將軍麾下一千五百騎兵,遮蔽戰場,監視劉義之部,想來也能辦得到。寧東將軍麾下兵馬和本將軍本部合起來有四千多人馬,全力攻擊滎陽城,也未必不能拿下。此時退軍,太原王豈會不加怪罪?兩位參軍前番說是要說降劉遠,卻寸功未立。此時又出這種主意,到底懷得是什么心思?”
這話說得有些誅心,兩位參軍忙對慕容忠道:“將軍明鑒,我等都是思考再三,又衡量利弊,這才下的結論。至于慕容將軍所說的‘說降劉遠’之事,眾軍都是親眼所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遠不肯接見,我等也沒有辦法啊!慕容將軍竟然見疑,我等著實是冤枉!”
慕容忠忙安慰道:“兩位參軍不必心憂,文義不過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罷了,并不是當真疑心兩位參軍對燕國不忠!兩位參軍學識淵博,智計百出,都是燕國的棟梁之材,本將正要倚重呢!”
“不過,文義說得也不無道理。咱們萬余大軍,每日空耗錢糧無數,卻打不下一個滎陽城,還損兵折將,意圖退卻。如此怯戰,非我鮮卑勇士所為!就依文義所言,我們輪流攻打,消耗城內的晉軍,等待援兵到達之后,再一鼓作氣,攻下這滎陽城!”
杜耗、鄭豁聽了,還欲再勸,卻被慕容忠伸手止住:“兩位參軍不必再出言相勸,我意已決,此次絕不退兵!諸位將軍各按命令行事,不破滎陽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