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華陰城陷,主帥王鑒僅帶五十余騎逃跑,余者自張蠔以下,或被殺,或被俘,弘農通往關中的門戶洞開。攻下華陰兩日之后,劉義之馬不停蹄,率三千輕騎襲取臨晉縣,橫亙在王猛回關中的路上。
作為馮翊郡的首府,與蒲坂對峙的前哨基地,這里囤積著王猛、鄧羌軍的大量糧草器械。劉義之無意在此于秦軍對峙,便把城內外的人口、財物集中到一起,由后面趕來的三千弘農軍押送著,直趨潼關。一座歷史大城,瞬間成為了一座空城。
十月中,一直按部就班攻擊蒲坂的王猛、鄧羌等人,聽說華陰和臨晉已經被弘農軍攻下的消息,震驚不已。臨晉在秦軍的腿路上,太過重要,鄧羌想要立即回師返攻,被王猛止住了。
王猛對鄧羌說道:“魏公苻廋兵力不多,一定不敢直入長安。我們即便現在渡河去攻擊臨晉,也不是一時就能拿下的。而且我們不攻下蒲坂,反而回師河西,反而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城內的苻柳經過上次的大敗,已經膽寒,這些日子在我軍的攻擊下傷亡慘重。只要我們能全力攻擊,不出十日定可攻破這蒲坂城。那時候我們從容布置,不管是返攻關中還是渡河攻擊弘農,都能給弘農軍足夠的打擊!”
于是,王猛軍不計傷亡,開始猛攻蒲坂。
在弘農軍攻打華陰的時候,數千弘農“民壯”一路西進,先克鄭縣,再入下邽,然后以這兩個縣為據點,四處劫掠。消息傳到長安,苻堅大驚,連忙集結長安城內的私人部曲、奴仆,到長安周圍的各縣防守。等到弘農軍攻下華陰的消息傳來之后,這些弘農“民壯”們,便開始把劫掠所得的錢物、人口和牲畜等往華陰送去。
留在陜城的苻廋聽說弘農軍已經攻克華陰和臨晉,大喜過望。這位一開始只想保命的魏公,竟然也生起了逐鹿關中的想法,帶著五百衛兵便直趕到湖縣。
湖縣現在是個前方作戰的基地,這里有六千四百多名秦軍的俘虜,卻只有一個軍的兵力在這里監視著,已經不堪重負了。苻廋聽說了這個情況之后,竟然想要把這些俘虜收編為己所用,被看守俘虜的晉將常璟直接拒絕了。這個苻廋腦子燒壞掉了,覺得自己振臂一呼,這些關中子弟就會為自己的王霸之氣所攝,乖乖聽用。何況劉統已經派兵西進,要逐步地押解這些俘虜到澠池和宜陽去安置。
苻廋碰了個釘子,跟個軍將發脾氣也沒什么用處,只得氣沖沖的離開了湖縣。等到了潼關和金陡關,這才發現,這里積聚的人口更多,足有三萬多人,原來是劉義之把臨晉縣的百姓都擄了來。
“這……這么多百姓,劉將軍把他們遷來做什么?”苻廋皺眉問潼關守將劉越。
劉越倒是彬彬有禮:“回魏公,劉將軍無意經營關中,便準備把靠近弘農的幾個縣的人口全部搬遷到弘農和洛陽去。將軍說,百姓是國家的基礎,沒有了這些百姓,關中的元氣大傷,我們的實力則變強。此消彼長之下,我們才能守住弘農!”
苻廋道:“如今我軍已經攻克華陰、臨晉,正該揮軍直進,直取長安,怎么劉將軍卻被這些蠅頭小利纏住了手腳!”
劉越暗暗撇嘴:“上次有這種狂妄的想法的人是苻柳,他現在已經被圍在蒲坂,據說沒多少日子了。我們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不會去為你火中取栗的!”
“魏公容稟,劉將軍一向獨斷專行,他做的決定,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質疑的。等魏公到了華陰,與劉將軍細細談過罷!我們這些人,哪里能作這樣的決定!”
苻廋心下冷笑:“這洛州還是我苻廋的洛州,豈是你劉義之想怎樣就怎樣的!我也不必和這些下面的軍將們談這個,且等到了華陰見劉義之再說!”他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和劉越糾纏此事,“哼”了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劉越退了下去,譴了兩個信使連夜到臨晉去報信。
劉義之現在卻不在臨晉,而在重泉。晉軍攻克臨晉之后,弘農來的“民壯”們也從下邽北上臨芍和重泉,劉義之怕這些人只知道劫掠,不肯按照約定搬遷這里的人口,也怕這些人紀律性太差,做出些奸女、濫殺無辜的事情,于是劉義之留下了高義部和三千弘農兵守護臨晉,親自帶著劉固部來主持大局。
劉義之的擔心不無道理。那些私兵散漫慣了,在鄉間劫掠人口的時候,慢慢地有了山匪的氣質,劉義之部的騎兵發現之后,捅給了劉義之。劉義之親自下令拿人,狠狠地發落了幾個領頭的,這才剎住了這股歪風。劉義之是要把這些百姓納入到治下的,可不是想把他們都貶為奴隸,因此那些大族可以搶他們的財產,卻不能隨意作惡,這是劉義之早就跟這些人約定好了的。
苻廋在華陰沒見到劉義之,卻又不敢再往前走,只得逼迫留守華陰的黃勢,想讓他帶兵往前。黃勢嚇了一跳,對苻廋道:“魏公容稟,現在華陰城里只有兩千弘農兵馬,卻要看著城內的八萬多口從各縣搬遷來的百姓。士兵們戰戰兢兢,唯恐鬧出什么亂子,這個時候把士兵們抽走,這華陰城還能在我們手里嗎?況且單憑末將手里的這些兵馬,便是到了長安也不濟事啊。魏公還是等找到劉將軍再說吧!”
這次各大家族兵進弘農來求財,就是陜城黃家領頭,劉越的管事們從中牽線,這才能讓河東和弘農的大家族放下成見,一起到關中來劫掠。現在大家劫掠來的人口和財物就在華陰城里,讓黃勢放棄華陰城,提著腦袋到關中去找苻堅拼命,他如何肯答應?
苻廋冷笑道:“給了你五千兵馬,如何現在只剩下兩千了。給你兩天時間,立即集結所有兵馬,包括弘農大族的私兵,向長安進發!”
黃勢無奈,只得先答應了下來,然后快馬向劉義之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