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看著兩人期待的眼神,有些為難。他現在只有長女,竺雪雖然已經懷孕了,卻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徐家姐妹搶先生下兒子,長子并非嫡出,那是會帶來巨大的問題的。
“再等等吧。”劉牢之安慰道,“只要夫人這一次能為我生下長子來,我一定不會再推辭的!”
徐氏姐妹雖然有些失望,但好歹劉牢之沒有拒絕,都順從地點了點頭。她們跟劉牢之的時間最長,肚子里卻一直沒有動靜,卻眼看著竺雪生了一個又有了一個,心里難免著急。這時候劉牢之點破了原因,她們雖然自傷身世,卻也沒有覺得很委屈。這個時代南北方都會對嫡子和庶子區別對待,但是江南并不像北方那樣嚴重,以庶子繼承家業的也并非沒有。
氣氛正有些尷尬,就聽到船外“咦”了一聲,船長許進來稟報:“郎君,碼頭上有沖突,看著像是我們的人!”
劉牢之一驚,連忙站了起來,拿起望遠鏡走到艙外。從望遠鏡里看來,確實是劉家的侍從,在碼頭上牽著馬,跟幾個兵丁在爭論著什么。周圍圍著一大群人,在那里指指點點的。
“把船靠到岸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劉牢之吩咐道。
“喏!”許進指揮者水手,快速的向岸邊靠去。
隔著岸邊百余步的時候,在船上已經能清楚地聽到岸邊的叫罵聲。什么“彭城劉家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今日不交足了稅,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想過去”,還有什么“一群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也學人家上戰場,不過是去丟人現眼的”。
劉牢之皺起了眉頭,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什么人會在這個時候,攔住兩百多個全副武裝的人收稅,莫非是有人故意為難?是想要激怒自己,把事情鬧大,還是別有企圖呢?
岸上的侍從中,有人看到了江上劉家的來船,歡呼了起來。只有碼頭上的小校還在大放厥詞:“任他是誰來,也是一樣的!”
劉牢之看了看岸邊停著的六條船,對許進道:“跟其他船上的水招呼,穿上鎧甲,備齊武器,隨時準備作戰!”
許進應了一聲,吩咐水手升起了劉牢之的旗幟來。一聲悠長的號角聲從江面上傳了過去,旗手在旗斗上面開始向周圍的船只發號施令。
那小校聽到號角聲響起,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他在壽春呆過很長時間,知道劉家的隊伍喜歡用號角傳遞命令。他雖然不知道適才那聲號角的命令,卻明顯看到了這些侍從們臉上浮起的喜悅來。劉順之和孫乾不再跟他廢話,帶著眾人到碼頭上列隊迎接劉牢之。
那小校只是抱著臂膀,嘴角噙著冷笑,站在一邊一聲不吭。
船只靠了岸,劉牢之慢慢踱了上去,對著正行禮的劉順之和孫乾問道:“是怎么回事?”
劉順之拱手道:“回郎君,兄弟們剛上岸,這邊碼頭上的稅吏就來討要稅款。我們跟他解釋,說是要執行軍務,北上司州救援,這些人就是不聽,非要扣留我們的馬作為稅款。我們不肯,那稅吏就說我們抗稅,把這個袁校尉搬了過來!”
孫乾氣憤地道:“郎君,這些人太可惡了,口口聲聲貶低我們劉家。若不是怕耽誤了郎君的大事,真得收拾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劉牢之還未答話,那個姓袁的小校已經叫了起來:“喲,好大的口氣!小爺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來收拾我們?”
劉牢之沒有理他,接著問道:“平北將軍府出具的文書給他看了嗎?”
“這個袁校尉剛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給他看過了。可是他們說只認豫州軍府的軍令,其他的一概不看!”劉順之答道。
劉牢之點了點頭,走向那個袁校尉,拱手道:“在下彭城劉牢之,忝為建威將軍府參軍,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那個袁校尉冷冷地道:“某家是陳郡袁家的部曲將,袁佩之。”
劉牢之臉色一變,一個部曲將,看樣子連正經軍職都沒有,就敢自稱校尉,還要攔截自己北上司州的援軍?
“敢問袁部曲將,在軍中任何職?”劉牢之不動聲色地問道。
袁佩之冷笑道:“某是袁家三郎君的親兵將領!”
劉牢之冷哼一聲,淡淡地道:“那就是私兵,沒有軍職了。去吧歷陽的守將叫來,你一個私兵頭頭跑出來冒充什么校尉?”
袁佩之大怒,指著劉牢之罵道:“放屁,你……”
一語未畢,眼角瞥著一陣黑影襲來,袁佩之連忙低頭躲避,卻哪里來的及,臉上早中了一記。袁佩之只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有血流了下來,肯定是已經破相了。他大怒,猛地拔出刀來,就要照著劉牢之劈下來。袁佩之就見到眼前一花,小腹上已經挨了一腳,整個人傾斜著滑了三四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一腳只提得袁佩之腹中劇痛,一時竟是從地方爬不起來了。人群中不少人吸了一口冷氣,袁佩之的嘴上臉上,全是鮮血,看著很是恐怖。就在這個時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殺官造反了!”
袁佩之手下百余人,這個時候見袁佩之一個照面便被人打趴下了,正群龍無首,亂做一團。聽到有人喊殺官造反,忙也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劉牢之拉住了還要上前的劉順之,搖了搖頭:“他不過是個小腳色罷了,等著看看會有什么人出面!吩咐下去,全部戒備起來!”
劉順之醒悟了,連忙和孫乾一起,招呼眾侍從戒備。直聽得“噼里啪啦”一陣聲響,眾侍從已經把鋼臂弩伸展開來,裝上了弩箭,并迅速站成了兩派。
碼頭上的人群大嘩,連忙擁擠著往外跑去,卻把正在往這里急趕的數百人隊伍擋在了碼頭外面。袁雙之大怒,指著那些跑過來的人群大聲喊道:“誰敢沖撞隊伍,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