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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會見

  次日,劉牢之等人起身前往位于宜城縣的鄧府。

  鄧家兩代人的積累非同小可,這座鄧府修得很是氣派,充滿了武人的硬朗。劉牢之到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鄧遐在前廳會見了他。

  兩人曾經在陳留見過一面,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后,劉牢之便從懷里拿出了一封信來,對鄧遐道:“家兄常提及當年宜城縣伯提兵救援洛陽的事,讓晚輩以宜城縣伯為榜樣。家兄在司州聽聞宜城縣伯無故被難,甚是痛惜,只恨自己無能,不能為宜城主持公道。他在司州軍務繁忙,無法脫身,特意書信一封,命在下送來。”

  鄧遐連忙命侍者把書信拿過來,他聽劉牢之說自己被免職是“無故被難”,覺得甚是順耳,便笑道:“道忠年紀輕輕,便忠義無儔,帶千余部曲轉戰司州。這幾年更是百戰百勝,力抗秦燕兩個大國,威震大河南北。如今年不過四十,就已經開府建節,自晉室渡江以來,還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呢!他軍務繁忙,還能惦記著某,實在是夠義氣!”

  他接過書信,仔細地看了起來。劉義之在信中沒提鄧遐被免職的事,只是說甚是懷念當初一起并肩作戰的日子,讓鄧遐抽空到洛陽故地一游云云。鄧遐看劉義之沒有直接提出讓自己北上帶兵,開始放下心來。他現在這個樣子,劉義之肯不避嫌疑征辟他,甚是難得,若他直接拒絕,恐怕會傷了兩人的和氣。現在劉義之只是邀請鄧遐北上游玩,即便是婉言拒絕也沒什么。

  劉牢之嘆道:“但凡有其他門路,誰不愿意以著作郎起家,湊幾篇文章拽兩句文,就能夠循序升遷?我們這些將門的人家,最好的出路依然是戰場上立下戰功,這才能搏一個出身!家兄在司州這些年,年年作戰,身上的傷也不知道有多少呢!”

  鄧遐去河南多次,自然知道那里的條件很艱苦。說實話他對劉義之能在那里壯大起來,很是驚異。

  “洛陽殘破,這是眾所周知的。當年我和道忠在洛陽并肩作戰的時候,金鏞城周圍都沒有百姓的。若非那里是舊都,帝陵所在,朝廷早就放棄那里了。”說到這里,鄧遐搖了搖頭,嘆道,“當年大司馬收復河南以后,也沒有在那里拍很多兵,實因那里太過殘破了!”

  提起“大司馬”的時候,鄧遐的臉上有些不自然,好像還在為被桓溫免職而耿耿于懷。

  劉牢之定定地看著鄧遐,搖了搖頭,想說什么,終于是沒有說。

  鄧遐看了,覺得有些奇怪,耐著性子問道:“道堅覺得某說的不對?”

  劉牢之道:“時至今日,宜城縣伯還是沒看明白大司馬呀!”

  “此話怎講?”鄧遐皺著眉頭問道。

  劉牢之左右看了看,終是沒有說話。鄧遐會意,他起身,請劉牢之到內室里面去詳談。

  劉牢之把孫無終等人都留在了外面,隨著鄧遐往里面走。到了內室,鄧遐和劉牢之相對而作,又問起適才的事。

  劉牢之嘆道:“大司馬雖然是以軍功立身,卻并不是什么軍事奇才,骨子里他也不過是一個政客而已。”

  鄧遐眼前一亮,拱手道:“愿聞其詳。”

  劉牢之道:“大司馬放棄河南,并不是因為那里殘破,沒有人口。——當初大司馬還從洛陽遷徙了三千戶歸順的百姓呢!”

  “那卻是為何?”鄧遐耐不住了。

  劉牢之小聲道:“大司馬此舉,實為養寇自重!把河南地當成誘餌,引誘胡虜前來搶奪。河南、淮北這些地方,直接威脅著淮南重地,只要那些地方在胡虜手中,朝廷就不得不對大司馬委以重任。這不過是大司馬攫取權力的手段罷了!”

  鄧遐聽了,如醍醐灌頂,登時明白了過來。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我說怎么老覺得不對勁呢,原來是這么一個原因!”

  “大司馬是個有野心的人,卻不是個有魄力的人,也談不上有多高的軍事才能。當初攻成漢,若非傳令兵敲錯了鼓,他已經敗退回來了。”劉牢之道。

  鄧遐聽了,想起在桓溫手下多次被壓制的場景,點了點頭:“道堅說得是!”

  “當年大司馬出兵關中的時候,關中還有百姓對晉軍喜聞樂見,肯主動投靠。若當時大司馬肯聽從薛珍的建議,直取長安,也不至于后因為缺糧而不得不撤退了。軍隊缺糧被迫撤退,戰事的主動權交到了氐人手里,哪里能夠不失敗啊!”劉牢之接著道。

  鄧遐聽到“薛珍”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微變,有些不自然。劉牢之看在眼里,卻沒有點破,只是繼續說道:“這次枋頭之戰,大司馬在河上徘徊,坐失戰機,讓燕國有了喘息之機。慕容垂趁勢而起,這才有了陳留的慘敗。大司馬在同一個地方跌到了兩次,這是何等的愚蠢啊!”

  鄧遐嘆道:“道堅說得不錯!若非桓溫老兒畏首畏尾,此次北伐何至于如此慘敗?可恨桓溫老兒一味地推脫責任,把失敗歸咎在袁貴誠的身上。——對了,道堅,現在壽春那里到底怎么樣了?”

  劉牢之道:“袁貴誠在今年二月因病離世。就在四月二十二,晉軍已經攻克了壽春城!”

  “什么?”鄧遐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問道,“這么快就攻克壽春城了!竺瑤進壽春,才不過帶五千兵馬而已啊!”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劉牢之滿不在乎地道,“袁貴誠的兩個兒子,無故率六千大軍攻擊劉氏莊園,被我擊潰了。從此以后,袁家再也沒有能力主動出擊了。壽春城內的士兵,本就是北伐的敗兵,沒什么斗志,被晉軍圍困在城內,每日里用投石機狂轟濫炸,死傷無數,還被晉軍數次沖上城頭。城內的軍民看不到守住的希望,便開城門放晉軍入城了!”

  鄧遐聽了,嘆了口氣,良久沒有說話。袁真與他不但是同鄉,兩人還是表親,私下的關系一直非常好,想不到袁真早已去世,而壽春城也被晉軍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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