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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密室之言

  “自被大司馬免職以來,某常不恥懷忿,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現在聽了道堅這一席話,某突然發現自己受到如此對待,并不冤啊!”鄧遐的話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自己在官場這么多年,遇事還不如一個年輕人想的明白,自己這是稀里糊涂地就陷入了大司馬和司馬氏的爭斗當中了,無怪乎大司馬會摒棄自己。

  看著鄧遐這個樣子,劉牢之不由得一陣唏噓。現在看來,鄧遐不過是一員戰將而已,真不能對他要求太高了。

  “宜城縣伯這話就不對了。大司馬和袁貴誠,不是說誰對誰錯,而是這兩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大司馬身為北伐統帥,自然應該為北伐軍的失利負責。如今他不但把罪責推諉給袁貴誠,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的兒子扶上豫州刺史的位置。其囂張跋扈,已經令天下人側目!如此行事作派,只怕桓氏難以長久。”劉牢之道。

  鄧遐聽劉牢之對桓溫表現出不滿來,心里高興了些,問道:“道堅也對大司馬不滿?”

  劉牢之不屑地道:“天下軍權落到桓氏手里,其他的世家必然聯合起來抵御桓家。此次北伐慘敗之后,大司馬望實俱損,卻偏偏還想戀權不去,甚至還妄想問鼎司馬氏的江山。如此下去,他不過是一禍國殃民之徒罷了!小子不能說對大司馬不滿,只是有些看不慣他的做派罷了。”

  鄧遐聽劉牢之直接指出桓溫有不臣之心,又說他是“禍國殃民”之徒,心里暢快,便附和道:“不錯。桓溫囂張跋扈,沒有容人之量,成不得大事!道堅說看不慣桓溫的做派,是……什么?”

  劉牢之道:“他做事藏頭露尾,遇敵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只知道抱殘守缺,猴子窩里稱大王罷了!”

  鄧遐聽他說得刻薄,不禁笑了起來。

  劉牢之卻定定地看著鄧遐,問道:“宜城縣伯,現在天下的軍權握在大司馬的手里。若是大司馬欲行不軌之事,宜城能怎樣?”

  鄧遐一愣,頓時尷尬起來。他現在手里沒兵,便是對桓溫不滿,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我……我……自然不會與他同流合污。”鄧遐自己聽著,都覺得看不起自己。

  劉牢之笑道:“宜城當世勇將,應該知道,躲在府里面飲酒消愁,抽冷子罵兩句娘,是罵不死人的。想要有所作為,還需要手里握著力量才行!”

  鄧遐聽了,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清楚,手里沒有軍隊,根本就不會有人把他當一回事。他看著劉牢之,問道:“道堅想要說什么?”

  劉牢之拱手道:“司州三郡,卻面臨秦燕兩國的覬覦。潼關是關中的東大門,苻堅一日不奪回潼關,便一日睡不安穩,所以這段日子秦國日夜猛攻潼關。偏偏鄧羌領三萬兵馬出兵河內,威脅著洛陽和滎陽。家兄常說,若鄧竟陵在司州,必能震懾鄧羌之輩,使之不敢正視洛陽。”

  鄧遐聽了,笑道:“道忠這是想要讓我去司州軍府做事?”

  劉牢之點了點頭:“司州處在抗擊胡虜的前線,正是像宜城這樣的猛將一展身手的地方。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何其壯哉!”

  “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原來道堅有耿伯宗的志向。”鄧遐嘆道,“可惜我已經老了,只怕幫不上道忠什么忙了!”

  劉牢之自然知道他這是在推脫。鄧遐無論是出身還是資歷,都要比劉義之要高,他自然不愿意屈居劉義之之下,為劉義之效力。

  劉牢之笑道:“宜城方當盛年,說什么老了!想來宜城是覺得我們兄弟的門第不高,不愿意屈居在家兄之下吧?”

  看鄧遐有些尷尬,卻還帶著一絲自矜之色,劉牢之心里鄙夷,接著說道:“以宜城的家世和能力,本來出鎮一方也是足夠的。不過現在宜城為大司馬所忌,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宜城以桓氏將出仕,最終卻被桓氏摒棄,這天下雖大,除了家兄,只怕再也不會有人敢用宜城了!”

  鄧遐聽了,心中很是不忿。不過這半年多的遭遇,讓他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他深知劉牢之的話說得雖然不中聽,卻是實情。現在晉國的軍權,除了司州,剩下的已經基本都掌握在桓氏的手里。梁州、益州這些地方雖然不是桓氏直轄,按慣例他們也都是受荊州軍府節制的。他已經賦閑大半年了,如果這次拒絕了劉義之,除非桓溫肯重新起復他,否則他就只能一直在家里呆著了。

  “鄧氏一族,自令尊和令叔父任廣州刺史,鄧家達到了輝煌的頂峰。宜城縣伯雖然英勇善戰,卻無法在爵位和職位上更進一步,如今更是賦閑在家。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不管是大司馬代晉,還是其他什么人奪了司馬氏的天下,鄧氏的爵位只怕也難以保住。——鄧氏衰落,其罪全在宜城身上!”劉牢之淡淡地道。

  鄧遐聽了劉牢之的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卻沒有驚怒,不過這番事關家族興衰的話,他還真是聽了進去。他輕哼了一聲,道:“道堅今日這番話,大逆不道,危言聳聽,就不怕某上報朝廷嗎?”

  劉牢之滿不在乎地說道:“此為密室交談,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怕你出去亂說嗎!”

  鄧遐看他無賴的樣子,不禁笑了。鄧家可從來都算不上司馬氏的忠臣,當年鄧遐之父鄧岳就曾隨同王敦一起叛亂。鄧遐在桓溫的麾下為將,若是不清楚桓溫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若非袁真這檔子事,鄧遐說不定會成了桓溫的‘從龍之臣’呢!現在嘛,自然是一切休提了!

  劉牢之從家族興衰入手,鄧遐的想法果然開始松動了。他笑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非我一時能定奪,尚需好好想想才行!”

  劉牢之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不過現在司州危機未解,望宜城早做決定。”

  鄧遐點了點頭,問起了司州當前的形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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