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問道：“別人清理河道，都是讓民夫直接進水里用鏟子挖，然后用簸箕運走。為什么你這里非要等河道干了才開挖？”
劉牢之笑道：“人赤腳直接站在水里，時間長了腳會被泡的水腫，容易腐壞。現在又沒有能防水的水鞋，為了防止民夫的腳被泡壞，一個月之前，我們就截斷了陽夏以南的河段，讓水全部流入渦水。等鴻溝的河床干了，這才開始動工挖掘。”
高素嘆道：“這可真是一個大工程啊！若真能把這條運河清理好，從黃入淮的水量大增，這淮北可就成了魚米之鄉了。”
劉牢之笑道：“我們不能光打打殺殺的。作為百姓，也沒有人愿意整天打打殺殺的。要知道戰事一起，百姓們就要開始躲避戰亂，這一年的生產，基本上就耽誤了。遇上連年的戰事，百姓們就只好背井離鄉，向外遷徙了。我們能不能把淮北守好，關鍵是能不能讓這里的老百姓過上安穩日子！”
高素拱手道：“受教了！”
眾人哈哈大笑。
閑聊過后，劉牢之親自帶著眾人繼續下去挖泥去了。何靖和高素雖然不愿意，卻也沒有辦法，只好跟在后面一同去了。
天公作美，二十多天的時間里沒有下一滴雨，五萬多人連日勞作不休，終于是把陳縣以下的河段給疏浚好了。沒有時間休息，劉牢之召集眾人，開始動員部隊準備作戰。剩下的河段，就只能讓百姓們接著清理了。
“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自古以來，哪有把軍隊用來挖河的，別駕真是能行他人之不敢行！百姓們看到這些士兵跟自己一起服役，對于被征來清淤也就沒什么怨氣了，還親切地稱呼他們為‘子弟兵’！”楚寰欣慰地道。
劉牢之笑了。為了給幾近荒廢的鴻溝清淤，這次劉家花費的錢財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別說這糧食的補貼，單說劉家發放出去的這些鐵制鏟子、劉氏獨輪車等工具，就值近千萬錢。這些東西都將作價，用來支付百姓們超期服役的工錢。
“軍民一家嘛！”劉牢之笑道。
這一年，淮北的百姓過得很累，因為官府像是看不慣百姓們清閑下來。整個淮北的百姓，不是整理土地，就是興修水利，要么就是往洛陽運送糧草輜重。好在官府對于超期服役的百姓是發放工錢的，這使得淮北的百姓雖然勞累，卻收獲頗豐。經過了這一年的磨合，淮北的百姓發現，新來的官府雖然也會征收勞役和稅賦，但是他們大多數時候做得事情，卻是在幫助百姓們提高生產效率。慢慢地，百姓們開始相信官府，依賴官府了。淮北五郡官府的威信，就這樣慢慢地建立起來了。
八月底，劉牢之把散布在淮北各郡的駐軍將領召集起來，開了一次軍事動員會議。從去年九月北伐軍潰敗開始，這些由潰兵整編而來的北豫州郡兵，已經經歷了一年時間的訓練，應該已經足以承擔起守衛郡城的責任了。
“自年初開始，秦國便對我潼關發動了猛烈地進攻。我司州軍雖然是據關堅守，卻也折損了不少人。若一直任由秦軍這么猖狂下去，司州軍的士氣難免會低落下來。”
“潼關險峻，秦國便是有十萬大軍也排布不開。何況我們已經有八九個月的時間，閉門不出。秦軍絕料不到我們會突然從潼關殺出。鄧羌的三萬兵馬被牽制在河內無法撤出，只要擊潰了潼關當面之敵，關中可就很空虛了。只要我們能集結起兩三萬兵馬，就可以在關中橫行無忌了。”劉牢之自信地道。
何靖震驚了：“三萬兵馬？我們……上哪去集結兩三萬兵馬？”
高素等人也都覺得劉牢之有些異想天開，現在司州軍府下轄的兵馬雖然已經接近五萬正規兵，可是司州下面要守護的地方也多，想要抽調這么多兵馬，根本就辦不到。
劉牢之笑道：“我既然敢這么說，就一定能組織起這些兵力來。比方說，弘農郡、河東郡有許多豪強，他們已經參與了司州的開礦事務，但是苦于缺乏勞動力，他們難以得到暴利。所以，若是軍府同意他們組織私兵跟隨我們的大軍前往關中‘發財’，他們一定是求之不得的。”
何靖沒想到劉牢之居然提出這么大膽的想法，他喃喃地道：“只怕是未必吧？秦國畢竟是大國，不是任人欺辱的！”
劉牢之笑道：“你們不知道吧，‘五公之亂’的時候，司州軍府就是用這一招，把關中攪得大亂的。”
“啊？”何靖等人吃驚地看著劉牢之。
劉牢之冷冷地道：“兩國交戰，可沒有仁義道德可言，只要能打擊敵人的辦法，就是好辦法。秦國王猛等人攻荊州，也曾經強行遷徙那里一萬多戶百姓。燕國慕容評攻略淮北，也從這里擄走了數千戶百姓。大司馬攻洛陽，同樣把三千余戶百姓帶回了荊州。我們要做的，并不比他們過分。”
掠奪人口，確實是這個時候戰爭是常用的手段。只要攻擊的一方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守住所占的地方，他們就會選擇這種打擊敵手的手段。上次劉義之趁“五公之亂”介入秦國的內戰，讓秦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能恢復過來。這次若劉義之能再次帶人攪亂關中，那恐怕秦國再難有能力跟司州在潼關死磕了。
“不錯，掠奪人口只是平常事！”眾人七嘴八舌地道。
高素、王荃等人都是將門出身，對這些橋段自然不陌生。若劉義之真能組織起三萬大軍來，不管是不是雜牌，都是可以從秦國的身上咬下一塊兒肉的。出兵秦國雖然有風險，但是收益也是巨大的，這些人已經開始暗暗的琢磨，自己家可以怎么利用這么機會發財了。于是高素、王荃等人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劉牢之，希望他能點到自己出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