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王猛率軍入軹關，卻得到徐成在北邙山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一消息對王猛來說，不啻晴天霹靂。萬萬沒想到，鄧羌這等有勇有謀的大將，竟然會把前線的指揮權交給了徐成，更沒想到司州竟然有能力吃掉秦國兩萬大軍。
“司州集結了多少軍隊，竟然能全殲徐成部？”王猛半天才反應過來。
信使答道：“回將軍，司州軍火燒了大河上的浮橋，出動了上萬騎兵突襲了徐成將軍。當時徐成、王廣和石越三位將軍各領部隊，散居北邙山各處，根本無力抵抗。徐成將軍退守孟津關，并向后方的鄧將軍求救。結果等鄧將軍派出羊皮筏子到孟津關接應徐將軍時，孟津關已經易手了。”
“迅雷之下，不及掩耳啊！”王猛感嘆道。
在王猛想來，司州軍這是集結了所有能戰的隊伍，對徐成來了一次致命的反擊。這就是出外作戰的難處了。只要能夠支撐過敵軍開始的猛攻，防守一方就可以從容調集兵力，對入侵者來一次絕命反擊。這都怪徐成太過大意，前期攻克了幾個關隘，就以為司州沒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結果被劉義之一擊致命。
“鄧將軍現在何處？”王猛問。
信使道：“回將軍的話，鄧將軍現在山陽。”
王猛點了點頭，問道：“燕軍動向如何？”
信使道：“燕軍好像知道了我軍失利的事，這段時間他們派兵屢屢挑釁。鄧將軍正在籌劃著，對燕軍發動一次反擊。”
鄧羌大破燕軍之后，并沒有占據修武，而是退回到了山陽，以示無意繼續進攻燕國。不過秦軍進駐河內，對燕都鄴城的危害太大，慕容暐自然不會無動于衷。可以想象得到，秦軍只要留在河內，燕軍就會與秦軍對峙，甚至雙方會爆發大戰。有燕軍的牽制，秦軍無法全力對苻司州，這也是王猛不想再河內堅持下去的原因。而從燕軍的反應來看，他們與司州劉義之是通消息的。
揮手讓信使下去，王猛陷入了兩難之中。此時他再領兵進攻洛陽，不過是“添油戰術”，搞不好，會落得和徐成一樣的下場。可是現在就往回撤，先不說吃了大虧的鄧羌愿不愿意，便是當面的燕軍恐怕也不會讓秦軍輕松退走吧？王猛衡量了一番，最后還是決定退出河內。畢竟從地緣上講，從河東攻擊司州，對于秦軍更為有利一些。
主意已定，王猛便繼續率軍向野王而去。
王猛是北海劇縣（今壽光）人，曾經寄居魏郡，對于河內這一帶并不陌生。河內本大郡，但是這幾年屢經戰亂，尤其是劉義之兄弟從河內搬遷了不少百姓，這一帶著實荒涼的厲害。河內郡百姓不多，鄧羌在這里難以籌集到糧草，甚至還要從河東運糧草，靡費甚巨，也難怪他在這邊難以取得戰果。
行軍隊列之中，步兵校尉呂光突然感慨道：“如此膏腴之地，又是對抗洛陽的前沿之地，竟然被慕容氏治理成了這個樣子，慕容評真是匹夫！”
呂光，氐人，是秦國重臣呂婆樓的兒子。他沉穩持重，勇力過人，曾經在平并州的戰役之中刺傷張蠔。呂婆樓不但對苻堅有擁立之功，而且對王猛也有舉薦之恩，所以呂光備受苻堅和王猛的重用。呂光以“舉賢良”入仕，起家為美陽縣令。“五公之亂”的時候，呂光隨軍擊敗了西線的苻雙和苻武，算是禁軍中的少壯派。
同行的屯騎校尉茍萇失笑道：“世明怎么如此感慨？這河內如此敗落，罪魁禍首應該是晉國的劉義之才是。若不是他從河內擄走大批百姓，這河內也不會如此殘破！”
武都茍氏也是氐族中的大姓，苻堅之母茍太后，皇后茍氏都出自這里。茍萇素有勇武，又是皇親，所以才得了禁衛騎兵的主官。
呂光點了點頭：“這個劉義之真是個異數。洛陽地方本來已經殘破的厲害了，孰知劉義之這些年在秦燕兩國之間，拳打腳踢，竟然能夠堅持下來。出兵河內，就是劉義之在司州站穩腳跟的第一步，恐怕在那個時候，劉義之就想讓河內殘破！”
茍萇嘆道：“恐怕就是這個樣子了！聽說這劉義之與你我同齡，卻是個狠角色，帶著一兩千兵馬就敢出兵河內！更不用說，憑借手里的萬余兵馬，就敢悍然興兵，插手秦國內戰。——偏偏我們還奈何不得他！”
說到這里，茍萇的臉上現出了擔憂之色。徐成兵敗的事，普通士卒不知道，似他這等高級將領還是知道的。要說列陣野戰，秦軍自然不懼。但是劉義之軍善用手拋雷，在守御工事的時候，軍隊排布不開，人數再多也沒有用處。反觀劉義之，只要派出少量的人手就可以阻住秦軍大隊。
呂光心里也很擔憂：“要我說，陛下太過看重劉義之了。既然劉義之善于據險而守，我們就應該引蛇出洞才是。如此與劉義之相斗，反而是便宜鮮卑人！”
“誰說不是呢！”茍萇也滿臉憂慮。只不過這兩人雖然出身不低，現在卻是人微言輕，只能在這里打嘴炮意淫了。
“若世明為主帥，當如何布置與司州軍的戰事？”茍萇問道。
呂光想了想，說道：“若某為主帥，大軍據守華陰，然后派兵先攻并州。若是劉義之守在潼關不理，我們便派大軍佯攻鄴城，四處散布消息，就說秦燕兩國正在僵持當中。只要劉義之敢從潼關出來，我們便率大軍堵住他的后路，在關中圍剿了他！”
“此計甚妙！”茍萇笑道，“只是我觀劉義之用兵，雖然有時候也頗為大膽，但多數時候還是很沉穩的。若他堅守潼關不出，我們也難有什么辦法！”
呂光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就是秦國的為難之處了。秦國國小民少，想要并吞燕國，必須傾舉國之力，速戰速決才有可能取勝。一旦兩相僵持起來，別說司州劉義之，就是晉國的桓溫，也未必不會出兵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