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漸晚,兩人聞到了飯菜飄來的香味。兩人家里都是經營農莊的,知道這是大食堂特有的飯菜香氣。看來這劉氏莊園,還真是一座徹徹底底的農莊,這里的百姓,也是需要外出下地勞作的。
眼看著有百姓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何靖想要拉著孫無終到里面去看看,哪知道到了門口被兩個老者給攔住了。
“兩位郎君,非本屯的居民不得入內!”老者上下打量著何靖兩個人,看兩人的穿著打扮和氣質不像是隨意闖入的惡人,這才說話客氣了些。
孫無終指著何靖對老者說道:“老丈,這位郎君乃是鷹揚將軍的外兄,想要到到里面去看看,不知老丈能否通融下?”
那老者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可。這劉氏莊園的規矩,就是鷹揚將軍親自制定的。想要進入本屯,必須要有本屯的人或者隊長親自領著才行。若小的讓兩位進去,被其他人看見了,罪過不小!”
孫無終和何靖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這個時候強闖進去,惹出事端來,難免會被劉牢之恥笑。兩人向老者告了罪,轉身離開。經此一事,兩人沒有了閑逛的心情,便往劉府而去。
何靖苦笑道:“阿全找了這么些倔老頭看門,還真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用什么詞更貼切些。
孫無終笑道:“這些老者,雖然也能下地干活,卻已經很難跟得上大隊人馬了。用來看門護院,正是適得其所。別看他們只是看門的,真要起了沖突,只怕他們一聲哨子響,立馬就會有大隊人馬圍過來。”
何靖點了點頭。劉牢之治理地方,很多地方是參照軍隊管理的,聽說上次袁愛之追擊朱綽,就引來了醫館鎮的大批人阻擊。這種護衛手段在這時候并不鮮見,只不過劉家的人經常演練,這百姓們的執行力,應該是當世無儔的。何家的農莊也只是學到了組織生產的程序,至于部曲的演練,走得還是何家的老路子。
“劉氏莊園對百姓的管理,已經到了無所不至的程度。這里的百姓看起來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管理,并沒有鬧出事端來。”
孫無終想了想,說道:“這里多年都是抗擊胡虜的第一線,百姓們都有著很強的危險意識。相比于丟掉性命和顛沛流離,百姓們更傾向于受到管理。”
東莞孫氏當年也是從徐州輾轉南下的,孫氏子弟對于流民集團的管理方式,當然是很清楚的。如今雖然徐兗二州的百姓們都已經在京口或者廣陵安頓了下來,這種組織的方式,依然沒有丟掉。正是因為這些百姓之間存在的這種天然的組織,使得徐兗移民后裔也保持著戰斗力。桓溫常說京口“酒可飲,兵可用”,就是這個原因。
“這是當然的,亂世之中為了保命,什么委屈都能受的下來,”何靖理所當然地道,“何況這些規矩雖嚴,卻也并非不近人情。——有本屯的人領著,不就可以進去了嗎?這并不防礙親戚朋友前來走親。”
孫無終點頭稱是。此時天色已晚,兩人便斷了到劉氏莊園外面的念頭,回到了劉府里。
次日一早,劉牢之如往常一樣到校場上訓練,卻發現孫無終和何靖早已經到了,正在校場上跟劉牢之的侍從隊和壽春騎兵們一起活動身體,準備接下來的越野跑。
劉氏莊園里面的越野跑幾經變換,現在變成了長短兩種路程交替著執行。所謂的長路程,就從劉氏莊園跑到醫館鎮,在醫館鎮吃完飯,休息一陣子再跑回來。這一路來回,怕不有四十多里路。若不是長期訓練的人,只怕是堅持不下來的。
劉牢之沖著兩人打了個招呼,笑道:“阿羽,無終,我們這些人的越野跑可不輕松。你雖然常年練武,這跑步卻不是長項,這么長的路程,能堅持下來嗎?”
何靖撇了撇嘴,冷笑道:“好像就你們能跑似的。不就跑個步嗎,還能累死人是怎么的?”
孫無終雖然沒有跑過這么長的距離,卻也覺得不大服氣:“不過二十里路,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劉牢之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等真正跑起來的時候,孫、何二人才知道這跑步也不是個輕省活。一開始的時候兩人還覺得眾人跑得有些慢,催促著眾人快些。哪知道跑出五六里路之后,竟然有些跟不上了,而且這腿越跑越酸,竟然有些挪不動步了。兩個人先前說下大話,怕這個時候放棄了惹人恥笑,只好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只當這腿不是自己的了。
好容易到了醫館鎮,這兩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就不想起來了。
劉牢之笑道:“你們還好吧?這個樣子可不行,長跑完之后,不能立即坐下不動,需要慢走一會兒,防止小腿腫脹。”
何靖有氣無力地道:“別瞎扯了。我們現在那是一動也不能動了,哪里還有力氣走路?”
劉牢之指著那些劉家的部曲對何靖道:“阿羽,你道我是再騙你們嗎?你且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當年你也是跟著我們一起合練過得,怎么現在都忘得干凈了嗎?”
孫無終順著劉牢之的指頭看了過去,發現那些劉家的部曲果然都在慢走著活動。他忙拉了何靖一把,勸道:“道清,我們還是走一走吧。別真的小腿腫脹起來,好幾天走不了路。”
何靖白了白眼:“就算是小腿不腫脹,這個樣子怕是也要好幾天走不了路。沒想到只是多跑這么幾里路,竟然就這么難。”
當年何靖看劉牢之訓練侍從,有些眼熱,便也從家里的部曲子弟中選了十幾個人一起訓練。只不過他一直沒有機會上戰場,這些年的訓練時有時斷,效果就比不上高素。經劉牢之這么一說,何靖想起當初劉牢之是立過這樣的規矩。他嘴里嘟囔著站了起來,和孫無終一起攙扶著慢慢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