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浮橋邊,劉牢之和朱綽正在為高素送行。本來從淮水順水而下,再經刊溝南下,一路順風順水最是省心,奈何高素歸心似箭,急著回去處理南洋易貨的事,便選擇了騎馬走陸路。
高素回頭對兩人說道:“我這就走了,兩位哥哥請回吧!”
劉牢之叮囑道:“兄弟,路上不用著急,東西都已經入庫了,飛不了!”
朱綽也道:“兄弟保重啊!”
高素點了點頭,向兩人拱了拱手,帶著侍從,上馬疾馳而去。
朱綽對劉、高兩人行貨殖之事有些不過眼,這個時候勸說道:“阿全,咱們將門子弟,應該好好習練武藝,練就一身本事,只等著沙場立功才是。你和高兄弟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怎么成天想著做些貨殖之事?”
劉牢之道:“阿衡,你知道你送到淮北去的那一船輜重是怎么來的嗎?”
朱綽理所當然地道:“種地種出來的嘛!”
“種地能種出鐵蒺藜來?你倒是給我種一筐出來!”劉牢之撇了撇嘴,“沒有錢財就不能養兵,這是最基本的道理!豫州軍府為什么在淮北連連失利,難道是因為將士們不肯拼命?非也,沒錢而已!士兵們再英勇,也不能赤手空拳地去跟鮮卑人拼命啊!”
“這歪理竟然也講得通!”
劉牢之失笑道:“講得通那就不是歪理了!小弟雖然是行貨殖之事,卻并不曾把武藝擱下,不耽誤戰場立功!”
朱綽想了想,也覺得無可反駁,再怎么說劉牢之也是在淮北廝殺過的人,比自己這些躲在后方的人更有資格說話。
兩人掉頭往劉氏莊園走去。路上朱綽想起朱家兄弟的囑托,便向劉牢之提起想要聯絡伙伴們打馬球的事。
劉牢之奇怪地道:“不對啊!自從上次朱家兄弟兩個跟高兄弟鬧得不愉快之后,朱家兄弟對我那是恨之入骨,怎么這個時候想起跟我打馬球來了?”
朱綽嗔道:“你這人真是……為了上次的事,中郎把袁雙之和袁愛之兩人狠狠地責打了一番。阿全,你……你不會現在還記著仇吧?”
劉牢之冷笑一聲:“那兩人哪有這么大度?怕是中郎遇到了什么難處了吧?”
想想也是,淮北失利,作為豫州刺史的袁真難辭其咎。若不是劉建、高衡這些謝氏舊將堅守在淮北,堵住了燕軍南下的道路,只怕燕軍已經打到壽春了吧?袁家兄弟這個時候貼上來,莫不是為了淮北的戰事?
朱綽無奈地道:“你這人!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想?”
劉牢之笑道:“不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袁家兄弟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啊。——小弟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既然他們愿意,我也不會枉做小人!”
朱綽聽劉牢之同意了,高興地說道:“這才是阿全的風范呢!”
劉牢之暗自搖頭,心道:“吃喝玩樂都奉陪,想要從我這里薅羊毛,那是想都不要想!”
看來朱綽就是為此事而來,他到了劉氏莊園,略略一坐就走了。
這段時間商事順利,不但南陽到洛陽的商路打通了,從南陽經武關到關中的商路也打通了。祥和商行在那邊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梁粟派出的商隊和劉越的營銷網絡一起在關中慢慢打開了局面,梁粟甚至還想派商隊走一走西域的商路。
洛陽的人口越來越多,劉牢之送去的收割機已經不夠用了,梁粟來信說,洛陽急需一批制造機械用的普通彈簧、扭力彈簧、齒輪變速箱和軸承等配件,這些東西都屬于劉家嚴格管控出售的,不過出于對劉義之的支持,劉牢之很快就批復了。
“大哥這真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啊!”
這幾年劉義之欠下劉牢之的債務,算算怕不有六七千萬了,除了送來一批洛陽安置不了的胡人俘虜,他就壓根一個大子沒還過。
袁氏兄弟果然是有事相求,幾天前呼朋喚友地來找劉牢之打了一場馬球。一場馬球而已,不但袁雙之、袁愛之兄弟來了,世子袁瑾也帶著人來了,擺明了有事相商。打完馬球之后,袁瑾特意到劉府和劉牢之密談。
淮北戰事不利,現在全靠劉義之、劉建等人堅持著,燕軍才不敢南下。現在劉建、高衡他們在淮北那是天天派兵向后方求援,請求撥付糧草。袁真到是希望他們能繼續堅持下去,不過現在壽春的各路軍馬都遭遇了挫敗,還要確保壽春的安全,軍府的援軍短時間上不去。
這是光讓馬兒跑,不想讓馬吃草。劉牢之跟他們叫苦了,這些人先期的糧草軍府都還沒有撥付呢,全靠劉牢之墊付著。六七千人呢,每天人吃馬喂的要多少糧草!按照目前的消耗量計算,這批糧草頂多到十月底就消耗完了。若是在此之前軍府沒有糧食送上去,淮北的晉軍便只能撤回來了。
“后方援軍不足,無法派兵也就罷了,這糧草也沒有是不是就過分了。皇帝不差餓兵,中郎總不能讓前線的將士們空著肚子打仗吧!”劉牢之的話也充滿也怨氣。他可是聽說了,袁真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不但向桓溫身邊的人賄賂,還四處搜羅美女準備送給桓溫呢!
袁瑾大概是早就料到劉牢之會提出糧草輜重之事。想要讓劉家出糧草抗燕,光靠大義自然是不行的。
“阿全,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現在豫州艱難,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現在能夠拿出這筆糧草的,也只有劉家。中郎的意思,是想仿照舊例,以淮南郡的土地換取劉家的糧草,以濟軍需,想聽聽劉家的意見。”
劉牢之把手一攤:“中郎真是好算計!要這么多土地,沒有人來種那地也不過是荒廢著。再說了,這淮南能不能守住還是兩說呢,這個時候可不是置辦產業的好時候!時局艱難,中郎總不能把壓力都壓在我們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