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兄弟雖然心中不安,卻并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在行進中左顧右看,生怕劉牢之突然率人殺出來。看隊伍里的士卒青紫著臉,哆哆嗦嗦的不成個樣子,袁雙之就想要呵斥幾句,不過卻被袁愛之勸住了。
這群士卒里面,除了袁披的部下,還有三千多名從朱氏兄弟那里兼并過來的。這袁披雖然也是袁氏的族人,卻沒有和袁真禍福與共的擔當。就在袁真戕害朝廷使者叛晉時,這袁披竟然帶著家眷不辭而別了。今日帶出來的這些士卒都不是袁家的嫡系部隊,他們的身上不過穿著幾層單衣而已。大冷天里被袁家兄弟帶出來作戰本就心懷怨氣,這個時候再去呵斥他們,會增加他們的逆反情緒。
袁愛之對袁雙之道:“二兄,將士們的士氣不高啊!就這么去跟劉牢之交戰,怕是要出問題的。我們應該想辦法鼓舞一下士氣才行啊!”
士氣低落,袁雙之自然也看得出來。聽袁愛之這么說,他連忙問道:“我也知道要鼓舞士氣,只是……計將安出?”
鼓舞士氣,無非就是夸耀自己的勇武,讓士卒們覺得跟著勇將有活路;再有就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讓士卒們相信作戰之后,可以獲得大量的錢財。論戰績兄弟兩人都是菜鳥,那是沒有的;論錢財嘛,兄弟兩人手里更是沒有,不過……
“劉氏莊園里面有啊!”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朱蒯笑著道,“劉家在壽春經營多年,劉氏莊園里面金銀成山、美女如云。只要郎君答應打下劉氏莊園后,可以任由他們搶劫一天,還怕這些士卒不肯拼命?”
袁愛之眼前一亮,連忙叫好。他在醫館鎮里落了面子,被人羞辱了一番,一直懷恨在心呢!
袁雙之想起當日落在劉牢之手里所受的屈辱,以及被扔到江里喂魚的袁佩之,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他把心一橫,對著士卒們大聲喊道:“兒郎們聽了!今天要去攻打的,是劉氏莊園。你們久在壽春,自然應該知道,整個淮南最富庶的地方,就是劉氏莊園。那里面不但金銀成堆,美女如云,錦羅綢緞、棉衣棉被更是堆積如山。只要今天能攻下劉氏莊園,那里面的東西任你們搬取,那里面的女人任你們搶奪!”
眾士卒聽了,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都是兵戶子,一輩子不被人當人看,上了戰場先以保命為第一要務。戰后搶奪戰利品不妨奮勇爭先,去跟劉家的部曲拼命?嫌自己命長了嗎!劉家的郎君可是打敗過慕容德和慕容垂的,豈是好相與的!等等……東西任由自己搬取,還可以搶女人?
陳瑜心里一驚,知道若今日攻破劉氏莊園,恐怕那里將要變成煉獄了。劉氏莊園里有眾多人口,正該納為己用才是,豈可大加殺戮?他正要出言相勸,卻聽到朱蒯抻著公鴨嗓子喊道:
“兄弟們,兩位郎君今日就是要帶著你們發財來的!只要拿下劉氏莊園,你們就什么都有了!憑什么他劉家的人穿金戴銀、睡漂亮女人,你們就只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士兵們緊緊身上的單衣,摸摸空虛的肚子。慢慢地,他們握緊了手里的長槍,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眼中露出了堅毅的表情。
袁愛之在后面打量著士兵們的表情變化,知道這時候應該吶喊一番,讓士兵們把情緒宣泄出來。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兒郎們,握緊手里的刀槍,去劉氏莊園搶錢、搶女人了!”
士兵們激動了,大聲叫喊著“搶錢搶女人”。只不過明顯中氣不足,聲音有些亂糟糟的。在朱蒯的引領下,終于薈萃成了一句:“破劉氏莊園,搶錢搶女人!”
袁雙之和袁愛之對視一眼,好歹放下了心事。能不能取勝先莫說,好歹這些人的士氣已經鼓舞起來了,不像剛出壽春時的半死不活的樣子。
有了這番鬧騰,士兵們心里都熱乎了起來,都想著盡快趕到劉氏莊園。他們步伐矯健,行軍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有兩頭鷹飛到了豫州軍的頭頂上盤旋著,每每賺那么幾圈,又飛得遠遠地。朱蒯指著那鷹笑道:“都說草長鷹飛,現在還是正月,怎么竟然有兩頭鷹跟著我們?”
袁雙之舔了舔嘴唇,冷冷地道:“大概是知道我們是去殺人的,所以想跟著吃些肉吧!”
袁愛之聽了,心里卻不安起來。他是時常帶著鷹出去打獵的,對鷹比較熟悉。這兩頭鷹的動作,像是被人訓練過的,他們飛到豫州軍的上空,是為了——
“偵查!”袁愛之突然叫道,“這兩頭鷹是劉牢之派來的!”
“什么?”袁雙之被他嚇了一大跳。怕士卒們聽見,袁雙之壓低了聲音喝道:“你亂叫些什么!這鷹怎么可能是劉牢之派出來的?”
袁愛之指著又飛過來的兩只鷹道:“二兄請看,普通的鷹,不會跑到大隊人馬的頭頂上來的,因為這意味著危險。可是這兩頭鷹不但跑到我們的正上方,還轉著圈子肥兩圈,這分明就是在給敵人報告我們的位置。”
袁雙之聽了,皺起了眉頭,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朱蒯和陳瑜聽了,也覺得不太可能。但接下來那兩只鷹的動作,好像要驗證袁愛之的話一般,在豫州軍的頭頂上,又轉起了圈子。
朱蒯停下了馬,拿出背上的大弓,從后面的箭袋里取過一支箭,把弓拉滿了,往那鷹射去。
那箭去得好快,可惜那鷹正在轉圈子。那箭并沒有射中,堪堪被鷹躲了過去。那對鷹發現了危險,使勁抬高了起來。
“多日不曾練箭,有些生疏了!”朱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陳瑜在一旁看著,心里有些鄙夷。朱蒯的箭法,也不過就是射一射近處的箭靶而已。真要上陣對敵,這不過就是送死的料,怪不得朱輔一直不讓他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