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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鄭豁

  滎陽鄭氏?劉義之笑了笑。

  劉牢之曾經多次在劉義之面前提起過滎陽鄭氏。滎陽鄭氏源遠流長,支脈甚多,會稽王司馬昱的生母鄭阿春就出身滎陽鄭氏,劉牢之的夫子鄭毅也出身滎陽鄭氏;在壽春的時候,劉義之也跟滎陽鄭氏的分支打過交道。

  劉牢之特意提起滎陽鄭氏,是向劉義之說明,留在開封的這一支,對江左的晉國朝廷殊無好感。鄭默之子鄭球和鄭豫,不是東海王司馬越一系,甚至曾經與東海王司馬越相斗,而晉元帝司馬睿主要接手的勢力就是司馬越一系的。后趙石虎攻中山的時候,得鄭略之的妹妹,至相禮敬,所以滎陽鄭氏乃是石氏的姻親。鄭系仕后趙、冉魏,在洛州刺史任上時,呂護抓了他投降了晉國。總的來看,鄭氏算是在北方比較活躍的大族。

  劉義之審問俘虜的燕兵時,得知呂護、慕容忠軍中有一個參軍叫做鄭豁,是鄭略之的兒子,看起來這一家子是要在北朝一條路走到黑了。有意思的是高義搬遷開封人口時,這個鄭豁就在開封老家,正好被高義手下的士兵給一起搬遷到了河南縣。

  搖了搖頭,劉義之和褚善進到了這個新建的村子。這個村子近六百戶,算是個比較大的村子。雖然已經把鄭氏的族人向外村分流了不少,這個村子里仍然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姓鄭,此時鄭氏的族長叫鄭奢。

  滎陽鄭氏乃是冠帶之族,在開封縣根深蒂固,影響很大。這次鄭家被高義連根拔了來,族人甚是不忿。來到河南縣之后,鄭氏的很多佃客被劉義之以按品級不符為由,分給土地另外安置了。所以利益受損的鄭奢被褚善派人叫來之后,只是不陰不陽地跟劉義之打了個招呼,便跪坐在案前,一聲不吭。

  另外兩個家族代表龐都和郭崤雖然不是開封人,卻也聽說過鄭家的名聲,眼看鄭奢不吭聲,也不敢表態。

  劉義之看到這鄭奢的樣子不禁好笑。鄭氏雖稱大族,在洛陽卻是無拳無勇的,這老頭還以為他面前的是侃侃清談的名士,在這里故作姿態呢。他不但姍姍來遲,還想著變臉裝深沉,想要讓劉義之感受到他的不滿。不過鄭奢身邊的這個人,剛才自報姓名鄭豁字君明,卻一直在打量他。

  “既然鄭先生不感興趣,那就由龐都來做這個村長吧!村長雖小,卻是基層政府組織代表,恭喜龐村長!本村在村長之下,別設六名里長,等龐村長報到褚縣令這里來,再做最后裁決任命。”

  龐都張大了嘴巴,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劉義之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以后這農莊大大小小的事,就看你了!明天到縣衙去,本官和褚縣長有事安排!”

  “將軍……這,這……小的怕……怕威望不足啊!”龐都結結巴巴地說道。

  劉義之輕輕一笑:“有‘威’就行了!什么望不望的,都是扯淡。有官府為你撐腰,你怕什么?好好干,我看好你啊!”

  龐都漲得滿臉通紅,不敢再說。

  劉義之又對鄭豁道:“聽說鄭先生在燕國出仕,卻并不受重用。鮮卑胡人,終非華夏正統,鄭先生屈身事之,寧無慚愧乎?”

  鄭豁沒想到劉義之會直接問起自己,聽劉義之的語氣,對燕國慕容氏頗為不屑,便皺眉道:“燕國上下,也是行華夏禮儀,將軍怎么能以胡人輕視之?”

  劉義之搖了搖頭,不屑地道:“不過是沐猴而冠而已。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鮮卑人雖然崇尚漢禮,卻終究不脫異族習氣。縱有慕容恪之流一時瑜亮,卻也難長治北土。滎陽鄭氏也是冠帶舊族,美名播于天下,屈身異族伐我中華,豈非辱沒祖宗?”

  鄭豁聽他如此評價自己,心下恚怒,說道:“司馬氏已失中原,有何面目稱華夏正統?”

  劉義之哈哈大笑:“晉已失中原,那先生現在所處,卻是何地?”

  洛陽號稱天下之中,自然是中原地帶。鄭毅這話若是十年前所說,劉義之自然無可辯駁。但是自從永和十二年桓溫北伐姚襄,取得洛陽之后,這洛陽就一直在晉國的手中,便是最近晉國在淮北兵敗,喪師失地,這洛陽和滎陽,卻一直在晉軍的掌握之中。

  鄭豁輕笑一聲,說道:“如今洛陽自然是在晉軍的手中。只不過,如今許昌、懸瓠已失,淮南的糧草無法運送到洛陽。洛陽雖有數千兵馬,卻又分數三人,并非出自一人麾下。將軍自棄滎陽數縣之地,應該是也知道,憑將軍手上這數千人,難以抵御燕國傾國之軍。洛陽身處秦燕兩國包圍之中,如海中孤島,隨時會被燕軍淹掉。洛陽殘破,本來已經沒有多少百姓,將軍從河內、滎陽遷入數萬百姓,想要借此負隅頑抗。殊不知晉國棄離司州數十年,中原百姓的心早已不屬之,將軍還想用以與燕國爭鋒,殊為可笑。”

  劉義之聽鄭豁侃侃而談,似乎說得頭頭是道,卻只是紙上談兵,顯然不了解劉義之治下的具體情況。

  “自永嘉亂起后,北土漢人屢受欺凌,人口銳減。南北之間每有戰事,北方的漢人便扶老攜幼,輾轉渡淮南下。先生竟然說百姓不思晉國,真是可笑。胡虜在北土胡作非為,先生父子卻視而不見,頻以強弱定曲直。滎陽鄭氏世代官宦,詩書之家,史上出名臣無數,應該最講忠義才是。豈料如今鄭氏,竟然只剩下一些趨利避害之徒,可惜……”

  鄭奢大怒,指著劉義之道:“大膽!你不過一區區武夫,竟然敢折辱華族?”

  “本官雖敬長者,卻也是敬服德才具備之人,似老先生這等抱著祖宗令名立身的人,本官實難友敬!”

  鄭奢見他如此無禮,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劉義之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劉義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不屑地道,“我與胡虜,勢不兩立。萬不能容忍屈身事賊之輩在我治下作威作福。你鄭氏一族,難道能凌家于‘華夏’之上?本官念及滎陽鄭氏數代先烈,也聞鄭君明頗有才名,這才想請鄭先生出山,與劉某共復華夏,如今看來,只怕先生不屑與劉某為伍了?”

  鄭豁拱手道:“將軍盛情,鄭某銘感五內。只是近來鄭某在將軍手下多次受挫,正想潛心讀書,修煉己身,不敢在將軍面前賣弄學問。”

  劉義之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也不勉強,自帶著褚善等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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