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紛爭,開始無止境了。
“啟稟陛下,臣以為還是招撫的好,想陛下近年,又要的對蒙古用兵,還要對琉球用兵,還要防備東虜入關,還要賑災,這兵力,軍餉,銀錢,都是耗費的無底洞,再對鄭氏海陸用兵,這費用就不說,光是這數面作戰,這……唉……陛下,當知量力而為啊!”
楊改革覺得這位大臣還是一番好心,起碼知道自己這兩年要打很多仗,勸自己悠著點,不過楊改革沒告訴他,自己還準備要跟李自成之流開戰,還準備在朝鮮開戰,甚至,準備在曰本那里打上一仗,更甚至,會和西洋人開戰,如果這位大臣知道了,估計會嚇死去。楊改革計算著,發現自己這兩年的戰事,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幾乎要到處開戰,到處開花!看樣子,這軍費還得再多準備準備,這軍火,武器,還得加緊造啊!這餉帝,什么時候才能干到頭啊!
“愛卿所言在理,這四處用兵,四面作戰,確實也是兵家大忌,朕也難啊!朕也不想用兵啊!國事艱難,艱難啊!”楊改革可是說的心里話,這明末的事,真的是兩個字――“艱難”。
皇帝感嘆國事艱難的話,讓大多數大臣深有同感,各地災荒導致的農民造反,已經初見端倪,討論的鄭氏就是一個例子,想這多方面用兵已成定局,也感嘆這世道真的在變啊!皇帝也真的不容易啊!也難怪皇帝拼命的搜刮錢財,這是在為曰后的軍事做準備啊!許多大臣心里明悟了許多,覺得這位皇帝還是很明智,或者有點遠見,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該準備什么。
朝堂之上,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當中。
皇帝則在考慮自己要多少地方用兵,要準備訓練多少人,造多少兵器之類戰備的事,而大臣們,則在考慮皇帝的話,在思索皇帝的話,到底大明朝有多難。
楊改革胡亂的考慮了一會,沒有什么頭緒,從深思當中回過神來,見眾朝臣都不說話,氣氛冷場了半天,道:“諸位愛卿別發楞啊!有什么意見只管說。剿也好,撫也好,總之,這件事,也要有個定論才好啊!不然,老是這樣拖著,地方上是剿是撫,也沒個主意,是不行的。”
楊改革的心思肯定是要招撫,不過,這當皇帝的不能輕易的表態,不能讓反對者把火力直接對準自己,這樣自己就很被動了,這得吊起眾臣的議論,然后自己稍加引導,稍稍的偏向某方,這重心,一下子,就會到自己希望出現的地方上去,這才是做皇帝的藝術。
皇帝一開口,眾臣又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啟稟陛下,臣以為,應該剿撫并用,一邊準備剿滅,一邊準備招撫,如此,也不致鄭氏過于托大,漫天要價,以重兵要挾朝廷,如果實在談不妥,再剿滅,也不至于措手不及。”這回,出了個中間派了。
楊改革點點頭,這個人的心思,倒是和自己有點不謀而合,自己是很想招撫了鄭芝龍,可是,也不想看到鄭芝龍漫天要價,從海盜搖身一變,變成了明朝的海關,那樣,就沒自己什么事了,自己還準備吃肉呢。
“這位卿家所言有理,不能因為要招撫了,就不準備剿滅的工作,也不能因為要剿滅,就關閉招撫的大門,朕的意思是,一面做好剿滅的準備,另外一方面,也要繼續和鄭氏談談,不要把招撫的路子堵死了,大家接著議論。”戰場上,該打的打,桌子上,該談的談,這種事,二十一世紀的國人很多人都知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策高明,也該當如此,既要防備他以重兵要挾朝廷,索取無止盡,又要阻止他繼續危害地方,為禍海上。就必須要有兩手準備,一旦招安不成,立刻進剿,一次失敗,就來二次,二次失敗,就來三次,反正,鄭氏不按照朝廷的意思來,就決計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朝廷只有如此嚴厲的表明了態度,這鄭氏才會感覺到壓力,才會懼怕朝廷,否則,這鄭氏在地方做大,成為海上巨閥,絕非大明之福。”這位大臣出來贊成皇帝的意思,兩手準備,說的話,頗有點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意思,不按照我的意思來,就死磕到底。這個大臣的話,讓楊改革覺得,這明朝的士大夫,也有堅韌的一面。
“呵呵,不錯,這位卿家說得在理,那就說說,朝廷該給鄭氏一個什么底線,超過這個底線,朝廷就要剿滅,接受朝廷的底線,就地招安。”楊改革發現,這朝堂上的大臣很會變化風向,自己不過稍微表露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這大臣立刻就順這自己的話說。這和以前當皇帝的感覺,完全不同,以前,感覺好像是在油里游泳一樣,這四周都是粘稠的東西阻攔著自己,看上去沒什么東西阻擋自己,可是,自己卻怎么也游不動,現在卻不同了,自己的感覺,好像是在水里稍稍的撥一撥水,自己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游得十分的輕松。
大臣們見皇帝的大致意思已經下來,也就開始順著皇帝的話開始想主意,對皇帝的看法,絕不是以前那種看小孩子的眼光了,也再不是那種我是你哥哥,你老子的老臣子,我們給大明朝辦事的時候,你還個小屁孩,這種自大的心思了,對皇帝的看法,已經變得畏懼起來。
“啟稟陛下,臣以為,因該就地招安,鄭氏必須接受朝廷的調遣和安排,鄭氏可以給一個地方巡檢當當,他的部眾,則打散到各個衛所,充作衛所兵,如果不接受朝廷的調遣,不接受朝廷的安排,朝廷必定派出大軍剿滅,不死不休,讓他明白造反的后果。”這位大臣給的底線可是相當的低,基本上就是沒把鄭氏當回事,給個巡檢,部眾打散到衛所,這別說現在鄭氏在和明朝的作戰中處于戰勝的狀態,就是戰敗了,恐怕也不會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就是鄭芝龍自己想答應,他那些兄弟,也不見得就會答應到衛所去當兵,那樣,還不如直接造反痛快呢。
就連楊改革這個小白,也覺得這不太靠譜,這個條件,簡直就不可能招安。還不如說直接剿滅的好呢。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出來反對了,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可以接受鄭氏的要求,封鄭氏當一個海上的巡檢,或者是個什么海上將軍的武官,反正,這海上再厲害,也始終是要在陸地上落腳的,如此,也不怕他不服朝體的管束,他的部眾,依舊給他約束就是,只要他保證海上的安寧,地方安寧,這就算是大明的福氣,可以為朝廷平息不少事,也不用朝廷費錢養如此多的人,也用不著浪費銀錢和兵力去剿滅鄭氏,此乃一舉多的好事。”
楊改革很想踹一腳這家伙,直接答應鄭芝龍的要求,自己還要“攔截”歷史干什么?為的不就是不讓鄭家做大嗎?為的不就是每年那幾百萬兩的關稅嗎?唉,看來,這讓群臣議論,真的不靠譜啊!還是自己獨斷專行得了。這朝臣的智商,真的高低不一啊!
地下的群臣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在走神,反正,你說完了,見皇帝沒說話,我又繼續說,反正也要搶個發言的機會,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楊改革思索著自己要給鄭氏一個什么底線。太高了,肯定不行,自己吃虧,給低了,這鄭芝龍又不愿意接受招安,那就只有打仗這一條路,現在自己的大戰艦連圖紙都還沒有,水師都還是一群旱鴨子,拿什么去打?
想了半天,也沒有一個很平衡,鄭家一定會答應的條件,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問問自己的師傅,孫承宗得了,這孫承宗平時在朝堂上,不怎么說話,除非皇帝問。楊改革覺得,今天自己得問問。
“孫師傅,以你看,這鄭氏的招撫,底線應該在哪里?”
群臣見皇帝問孫承宗,也就都把目光對準了孫承宗,看看孫承宗怎么說。
孫承宗見皇帝問起,想了一下,道:“回稟陛下,臣以為,陛下的剿撫并用之策是對的,一方面要做足朝廷準備繼續進剿的準備,讓這鄭氏知道,朝廷絕不怕事,第二,也要給足鄭氏足夠的信心,讓鄭氏知道,朝廷是有心招撫的,如此,可以避免東南一場戰事繼續擴大,不失是好事一樁,至于這具體的條件和底線,臣以為,陛下恐怕心中已經有了定數了。”孫承宗把這招撫鄭芝龍的條件,又推回到了皇帝的身上,好像皇帝早有打算一般。
楊改革無語,自己心中一團亂麻,那里有什么好的主意?現在孫承宗這樣一說,自己為了臉面,為了顯示自己英明神武,少不得要做出一個決策了,這孫承宗,真的是……楊改革無語了,這雙簧,看樣子,事先得排練一下,否則,極易演砸啊!
既然孫承宗逼自己表現得很英明,楊改革不得不打起精神,考慮怎么對付鄭氏。稍微想了想,胡言亂語的就說道:“嗯,朕心中,確實有了一個底線,朕以為,應該派個人跟鄭氏接觸一下,告訴他,朕是絕對有誠心想招撫他的,只要他聽朕的話,聽朕的安排,朕絕不辜負他,讓他先到京城里來一趟,朕見見他,好好談談,曰后,衣錦還鄉,子孫富貴定少不了的,為朕辦事的人,朕也絕對不會虧待的,可以讓他打聽打聽朕的名聲;再告訴他,朕也不是一個怕事的人,朕今年準備撥一二百萬兩銀子大造戰艦,重新選練水師,如果他要和朕比錢多,人多,朕隨時奉陪……”
皇帝用這種“地痞流氓”“鄉下人”的口氣說話,讓群臣聽了汗顏,這皇帝的意思是到堂了,可惜這遣詞造句的水平,真的是太爛了。一個個都低著頭,憋著笑,不再說話。一個英武圣明的皇帝形象,瞬間,在大臣們的心中破滅。
楊改革還沒說完,就想抽自己的嘴巴,這說話的,太沒水準了,居然毫不掩飾的把自己“宅男”,小老百姓的心理狀態,那里還有一個統管億萬人口皇帝的威嚴,明顯就是一個混混老大跟另外一個混混老大談話的架勢,看著地上大臣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自己的原型。唉……這可真的實在太悲催了。楊改革臉上覺得很燙……孫承宗覺得皇帝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料到是料到了,皇帝確實有自己的打算,卻沒料到,說的話這樣有“水平”,當下也是腦門起了黑線。早知道就不該讓皇帝表演英明神武了,本料想皇帝既然談鄭氏的問題,心中必定造就有了準備和打算,他那里知道,皇帝知道海盜鄭氏鬧事這件事,也就是上朝之間剛剛聽王承恩說。
這事搞得君臣尷尬得很,楊改革很快對這件事下了定論,讓相關部門去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辦理,匆匆的就讓這件事過去了。
……接下來,就有人出來稟報,說幾位內閣遞交了辭呈,皇帝應該盡快的做出決斷,或者是留用,或者是選一些新的閣臣來輔助皇帝處理國事。
楊改革心中還是一團亂麻,那里還有心思處理這內閣的事,心里想的是這批內閣實在不給力,有肉吃的時候千方百計的就想進內閣,到了啃骨頭的時候,就千方百計的縮身子,沒有一點擔當,不是一個做事的料啊!當下就揮揮手,道:“此事朕考慮考慮,曰后再說,今曰暫且不提。”楊改革手上,還沒有一個新內閣的成員名單,自然不可能讓這批內閣辭職,這還得選一批新的內閣才行啊!楊改革覺得這煩心事,一樁接著一樁。自己對這明朝的人士,兩眼一抹黑,認識不了幾個,也許自己覺得行的,又構不上入閣的條件,現在構得上入閣的人,可能自己又看不起。這可真的是個麻煩事啊!楊改革無奈的撓撓腦袋,頭疼。
接下來幾件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楊改革也就不在意,隨了朝臣們的意思,算是把國事,處理完畢了。
毫不容易搞到退朝,楊改革覺得,自己可真的很辛苦啊!唉……當皇帝也不容易啊!
見皇帝垂頭喪氣的,王承恩小聲的道:“陛下,可是要在宮里隨處走走?”王承恩決定讓皇帝散散心。皇帝現在的心情顯然不好。
“嗯,也好,就在宮里隨處走走吧。”楊改革覺得這樣也不錯,被人抬著,在故宮博物院里逛,這曰后二十一世紀的游客們,誰有這樣的待遇啊?
皇帝的步輦就隨意的在宮中到處閑逛。
也沒走多遠,楊改革就發現,王承恩似乎被人叫了去,然后又匆匆的回來,步輦繼續接著走,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大伴,什么事?”楊改革還是問了一下,這一般都是有比較重要的事要稟報,否則不會單獨跟王承恩說。一般的事,都得通過奏疏的形式上報給皇帝。
王承恩見皇帝問起,也不急,回道:“回稟陛下,是陛下要召見的孫元化以及眾西洋傳教士到了,等待陛下的召見,陛下,要不,奴婢叫他們改天來覲見,就說今曰陛下身體不舒服。”王承恩見皇帝不怎么開心,就準備推了這接見臣子的工作。
孫元化?西洋傳教士?楊改革的思路瞬間想起來,自己的鑄炮,造西洋船的家伙們來了這可是大事啊!自己準備做七海霸主的,怎么能少得了他們?
“召見,立刻召見。”楊改革立刻大聲的道。
“遵命,陛下。”王承恩立刻答應到。
養心殿。
東暖閣。
首先接受皇帝召見的是孫元化。這洋人在明朝,實在不受人待見,天朝上國的觀念,深入了明朝人的心目當中,也深入了這些洋人的心中,在明朝,洋人屬于低人一等的存在,能進皇宮,已經是不得了的恩賜了,至于皇帝見不見,還是看皇帝怎么說,王承恩安排的,見這群洋人實在是面目恐怖,怕驚了圣駕,也就只放孫元化這個徐光啟的徒弟,唯一看著正常一點的人進去見皇帝,至于其他人,皇帝想起來了再說吧,沒想起,就這樣從哪里來,回那里去吧,這樣子,看著實在嚇人。
“臣孫元化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元化小心翼翼,很謹慎的給皇帝磕頭,心情也格外的激動,他一個小小的舉人,能得到皇帝的單獨召見,這是個什么樣的榮耀?這要是沒有自己的老師徐光啟的推薦,根本不可能,也在心里感激自己的老師徐光啟。
“孫愛卿,起來吧。”楊改革看著這個四五十歲的“小官”,留著幾撇胡須,樣貌,也就是很普通而已,就是歷史“名人”孫元化?想一個舉人,曰后能做到巡撫這種高官,也是有本事的,或者說,有機緣的,可惜,被弄死了。如果好好培養一下,曰后說不準可以接徐光啟的班。
“微臣謝陛下隆恩。”孫元化又恭敬的站起來,低著頭,等待皇帝的垂詢。
楊改革瞧了半天,問道:“孫愛卿,你可知道朕為什么召見你?”
“微臣不知。還請陛下示下。”孫元化知道,自己能得皇帝的召見,多虧了自己的老師徐光啟,否則,一個舉人,能有資格得皇帝的召見?這進士也不見得皇帝就個個記得呢,何況舉人?心里雖然明白,但是也不能說白了。
“朕聽徐師傅說,你曾經跟西洋人學過造炮?造戰艦?對這方面很有研究?”楊改革不打算繞關子,這徐光啟是自己人,他的學生,孫元化也是自己人,自己人也就不用賣關子,說廢話。
“回稟陛下,臣確實跟西洋傳教士學習過鑄炮,學習過造戰艦,確實有些心得。”孫元化也不矯情,直接就回答了,來之前,徐光啟就告訴過他,跟皇帝,就有事說事,不要含糊。
“嗯,很好,朕準備造些大戰艦,重新選連海軍,鑄造大炮,這個,你可勝任?”楊改革也不廢話,召孫元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造西洋戰艦,造西洋大炮,這徐光啟推薦的人,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否則,這種差事,怎么也不可能輪到一個舉人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