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手段 “可,大帥,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下游的弟兄們白白挨揍啊!”
毛文龍沒有回答,而是問別的:“張參謀,我東江鎮那十幾路人馬,如今又什么消息嗎?”
張參謀楞了一下。然后才道:“大帥,外面那十幾路人馬大多受困,所獲已經大不如以前,如今韃子只有一半圍在咱們鎮江堡,其他的,都出去了,去找咱們那十幾路的麻煩。所以,有好幾路靠得近的,已近退到海上去了……”張恒立刻把最新的消息說出來。
“哦,這樣啊!”毛文龍皺著眉頭,思索著。想了一陣,又道:“帳不能這樣算,雖然我們那十幾路人馬沒什么戰果了,但是,我們沒有做錯,我們是對的,陛下這次布置就是‘糾纏’二字,為的就是要讓韃子無法修養,只能不斷的和我們打仗,暫時退到海上去了,沒事,等韃子走了,再回去就是,這次,陛下不講究什么城池,也不講究什么敗敵不敗敵,更不講究殺敵多少,甚至不追究敗退的責任……,只要韃子無法修養,那我們就是勝利的,就憑韃子那點人,供養幾萬人馬長年累月的打仗,我倒是要看看,韃子能堅持多久……”毛文龍越說聲音越高,越說,聲音越大,信心也隨之高漲起來。
隨著毛文龍的慷慨講解,部將,親隨們有些焦急,疲勞的神情,一掃而光,臉上又重新洋溢起神采來。
“孫子有言: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呼!……大帥說得沒錯,此次,只要陛下的廟算勝了,韃子即便是勝我十幾路,處處勝我,處處贏我,其最后的結果,也是我們勝。我等只要讓韃子無法回去修養,韃子則必敗無疑……”張恒立刻接上。
毛文龍不住的點頭,道:“張參謀說得沒錯,這次,我們就是要把韃子拖死,讓韃子欲退不能,當然,咱們也不能讓韃子太輕松了,既然他還有心思在外面到處跑,去找我那些孩兒們的麻煩,那我毛文龍也得給他添點料,不能讓他太輕松了……”毛文龍神秘的微笑著。
“毛大……”毛文龍喊道。
“父帥,孩兒在。”毛大立刻答應道。
“那些東西,熏好了嗎?”毛文龍神秘的問道。
毛大楞了一下,一個晚上沒睡,腦子有點僵,什么叫那些東西什么叫熏好了沒?不過,隨即就想起來了,高興的道:“回父帥,這事,早就辦好了,都熏了好幾些了,干得也差不多了,即便是放在外面,也能放很長一段時間了,何況,如今天氣漸漸涼快了,父帥,保證沒問題,如果不淋雨,可以掛到明年開春去……”毛大興致勃勃的說道。
聽到自家大帥說這事,聽到毛大毫無顧忌的說這事,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不少,那些東西是什么?大家都心里明白,不少人已經臉色蒼白起來,一想到那陰森恐怖的東西,不少人就開始干嘔起來。
“好,既然做好了,那就掛起來吧,韃子還有閑心用大炮封江,還有閑心把兵力分出去找我孩兒們的麻煩,那我毛文龍也得給他添點料,我倒是要看看,這東西一掛出去,韃子還忍得住么?”毛文龍那神秘的微笑,讓在場的人看得毛骨悚然。
張恒臉色慘白,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那些毛文龍口中所說的東西,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都是那些被殺死了的韃子的尸體,現在,如毛文龍所言,已經熏好,做成和“臘肉”一般的東西,還要掛在城墻上,一想到那奇怪的味道,張恒就是一陣翻胃,雖然也上過戰場,見過死人,甚至見過第一次掛韃子的尸體,不過,把死人腌漬了熏干,這種事,張恒是從來沒聽過,現在,毛文龍就干出來了,這毛文龍和韃子的仇恨,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讓毛文龍毫無顧忌的干出這事來。
毛文龍看著張恒有些慘白的臉,笑道:“張參謀,可是覺得我毛某過于手段野蠻?過于陰暗,下作?”
“大帥,沒有,只是一想到那些東西,心中難免有些翻胃罷了……”張恒翻著胃,盡量平靜的回答者毛文龍。
“哈哈哈……,沒事,多熟悉熟悉就好了,想當年,我們也是從尸山血海里走過來的,場面比這個更可怕也見過無數,這只是個小場面,那些東西現在還是只拿出來掛起來,要是增援到不了,沒了糧食……嘿嘿……”毛文龍笑嘿嘿的說道。
張恒的心中,早已翻滾得厲害,又聽見毛文龍說道吃上上面,心中更是翻滾,只是強忍著一個口氣,不使自己嘔出來。
旁邊早有幾個親隨忍不住,在一邊干嘔起來,不過,更多的人,則是無動于衷,似乎這種事司空見怪,不過是個小場面。
毛文龍見張恒慘白的臉,拍了拍張恒的肩膀,道:“沒事的,不就是幾具韃子的尸體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毛文龍來鎮江堡的用意,就是吸引住韃子,纏住韃子,讓韃子不得不來攻,既然韃子還有閑心搞其他的事,那就別怪我毛文龍下手段,想安安靜靜的圍著鎮江堡,沒那樣便宜的事,我要讓韃子來送死,在這鎮江堡把他們的血放干……”
張恒鎮定了下來,雖然這事讓人作嘔,但是,如毛文龍所言,毛文龍現在防守鎮江堡,處于十分被動的狀態,完全處于防守狀態,戰事的主動權,完全在韃子那一邊,多少人進攻,多少人圍城,甚至撤走多少都和毛文龍無關,即便是韃子只用一兩萬人圍城,其他人撤走,毛文龍也沒有任何辦法,如今鎮江堡就四五千人,根本不可能出城,毛文龍能做的就是等待敵人來進攻,如果敵人不進攻,毛文龍就毫無辦法,而毛文龍顯然是不會就這樣輕易的一直被動,從一開始,毛文龍就一直在使用手段,不住的激怒韃子,讓韃子不得不來攻,從殺使者到如今的掛干尸,雖然干的事不怎么樣,但是,不得不說,毛文龍這一招,卻是一個殺手,這樣多的干尸掛出去了,要是韃子還不來攻城,那黃臺吉的威信和威望,怕瞬間就沖得無影無蹤。
“大帥,雖然事不怎么樣,但是,卻也是吸引韃子來攻的好手段……”張恒鎮定下來,跟毛文龍說道。
“嗯,不錯,本帥也是這樣想的,我鎮江堡長在守城,長的防守,所以,只能用一些手段讓韃子不得不攻城,本帥也知道,此事不是很好,但是,為了纏住韃子,為了打韃子,為了消滅韃子,我毛文龍豁出去了,即便把我毛文龍說成是地獄里的惡鬼,我毛文龍也認了……呵呵呵……”毛文龍毫不在意的說道。
邊上幾個親隨,部將道:“就是,大帥,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只要能讓韃子來攻,讓咱們干什么咱們也愿意……”
“呵呵,大帥,您要是地獄里的惡鬼,咱們都是一群小鬼頭,不光吃人,還吃鬼呢……”
“哈哈哈……”幾個部將親隨一陣哄然大笑,絲毫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什么事,倒是有些親隨臉色白得厲害。
毛文龍也跟著自己的部將親隨們笑了一回,眼神一直看著遠處,似乎是在回憶,也似乎是在考慮將來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地獄里的惡鬼,會是一副什么樣。
“好了,大家都去準備準備吧,那東西一掛出來,估計韃子就會有動作了,張參謀,那些大炮就麻煩你了,一旦韃子大部攻城,或者韃子的大炮攻城,請務必開炮……”毛文龍發了一會呆,然后開始正式的布置。
“是,大帥,下官領命,一定不會誤了大帥的事的。”張恒正色的回答道。
“毛大,你去休息吧,昨天晚上辛苦了……”毛文龍說道。
“是,父帥……”毛大答應了一聲,毛大的睡意已經十分的濃了,如果不是站著,估計都睡著了。
“其他的,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大家各就各位,做好打仗的準備,希望本帥這一手能奏效……”毛文龍望著遠方,說道。
后金大營。
汗帳。
黃臺吉正在沙盤前面,不住的比劃著。賬外一陣嘈雜。
“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黃臺吉聽了外面的吵鬧,吩咐身邊伺候著的奴才。
“喳!”那個奴才應了一聲,就去了。
不一會,那奴才就回來了,臉色蒼白得很,一副驚恐的模樣。
黃臺吉看了一眼自己的奴才,不悅的問道:“怎么了?外面有鬼嗎?嚇成這樣?”
“主子,主子……,外面,毛文龍……,鎮江堡……,他們,他們……”那個奴才驚恐的很,言語已經有些混亂了。
“外面到底怎么了?”黃臺吉看著自己的奴才這幅衰樣,知道事情不好,立刻大聲怒問。
“主子,外面……外面……”那個奴才眼神中帶著驚慌,說話支支吾吾。
黃臺吉走過去,一腳踹在那個奴才身上,大罵道:“沒用的東西。”然后自己轉身走出汗帳。
汗帳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小貝勒,將領,已經把汗帳圍了個水泄不通。
見黃臺吉出來。眾人立刻高嚷起來。
“大汗,咱們攻城吧,我一定要殺了毛文龍……”一個貝勒咬牙切齒的說道。
“大汗,毛文龍那個狗東西,把咱們大金的尸體風干了掛在城墻上……”
“大汗,咱們抓住了毛文龍,一定得把他千刀萬剮了。”眾人都是憤恨的說道。
黃臺吉從自己這些部下的口中,已經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心道不好,這毛文龍為了迫戰,已經不擇手段了,又干出了那一招,這一招,甚至比前次還要惡劣。
黃臺吉一言不發,急速扒開圍住自己的人群,朝著鎮江堡方向望去,果然,鎮江堡的城墻上面,多了一圈東西,一具具的干尸,穿著他們后金的衣裳,顯得那樣猙獰恐怖。
“千里鏡!”黃臺吉大吼一聲,一個奴才立刻遞上千里鏡。
黃臺吉舉起望遠鏡,觀察起遠處的鎮江堡來。
越看,黃臺吉的手也就越發抖,看了一陣,黃臺吉猛的把千里鏡扔在地上,表情恐怖的喊道:“毛文龍,你這個惡鬼,本汗不殺你,誓不為人,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本汗誓不為人……”
遠處的鎮江堡,城墻上面的士卒,正在一個一個的把那風干熏好的尸體一一的掛在城頭,通過望遠鏡,還可以看到,城墻上的士卒,還有說有笑。
“大汗,咱們攻城吧……”
“大汗……,咱們即便是用人命填,也要把鎮江堡填平了……”
“大汗,咱們動手吧,把封江的大炮拉來,轟他娘的,乘著機會,一鼓作氣,干掉毛文龍……”
黃臺吉看著鎮江堡那猙獰的場面,聽著大小貝勒,將領的言語,心中的憤怒和怒火已經熊熊燃燒,不過,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是毛文龍故意的,故意引他上當的,故意用那些尸體來激怒他的,為的就是讓他攻城。
黃臺吉心中,陷入了激烈的沖突,到底是攻城還是不攻城,黃臺吉緊緊捏著拳頭,臉色鐵青,面部猙獰,一副要吃人的惡鬼相。
“大汗,攻城吧……”
“大汗,咱們打吧……”
“大汗,別猶豫了,攻城吧……”
后金的大小貝勒,將領們再次催促著。
黃臺吉心中憤怒、怨恨得可怕,毛文龍這一招是點中了他的死穴了,即便他是后金的大汗,不過,要敢在群情激憤的場面上說個不字,怕多年建立起來的威望,聲望立刻完蛋,怕他這個大汗都做不下去了,后金誰還聽他的?要是攻城,顯然,毛文龍造就做好了準備,盼的就是他后金大舉攻城,一想到那雷光地獄般爆炸,黃臺吉又是一陣心悸,雖然下令攻城很簡單,可是,想到數以千記,萬記的死傷,黃臺吉又不甘心了。
“大汗……”
“大汗……”
“大汗……”眾人帶著怨恨,帶著憤恨的目光,催促著黃臺吉,漸漸的,對毛文龍的恨,已經有了轉移到黃臺吉身上的意思。
黃臺吉的拳頭,捏得緊得不能再緊,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手掌心里捏出血來,偶然間抬頭,發現眾人都以毒怨的目光對著自己,黃臺吉猛然心驚,這毒怨的目光,似乎是向著自己來的。
“各旗各部聽令,做好準備,準備攻城。”黃臺吉心中對毛文龍的怨恨,已經到了無以可加的地步了,這一招一出,不是他大金受損失,就是他黃臺吉受損失,或是大金死傷大批,或是他黃臺吉汗位動搖,他即便是大金的汗,可是,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出來,瞧著周圍越來越毒怨的目光,黃臺吉別無選擇,只能選擇攻城,自己有理智,可是,不代表大金的所有人都有理智。
“喳!”眾人這才改變了滿臉的毒怨。
“大汗,可否把封江的那些大炮拉過來?以大炮攻城,必然事半功倍,如果能轟塌一段城墻,則我大金勇士可一鼓而下,則毛文龍必死。”關鍵時刻,范文程挺身而出,為自己的主子爭取著某些東西。
“好!憲斗,立刻把封江的大炮拉回來,拼著這些大炮全部損失,也要把鎮江堡轟的城墻轟塌,沒了城墻,我倒要看看毛文龍還有什么依仗,抓到了毛文龍,當千刀萬剮了,為我大金的勇士們報仇。”黃臺吉見自己倚重的謀士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個話,心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立刻答應下來。
“喳!”眾人大聲喊道,似乎毛文龍頃刻之間就會被捉來。
眾人散去。
黃臺吉帶著流血的手,進了汗帳。
“大汗,這手。”范文程關切的問道。
黃臺吉舉起自己抓傷的手,不在乎的道:“無事,憲斗,這點小傷,養幾日就好了,憲斗可說說,剛才為什么會說這話?要知道,毛文龍必定藏了有大炮,就等著我大金把大炮拉出來和他對轟,想我大金不習炮術,在這方面,怕遠不是毛文龍的對手,拉出來,怕開不了幾炮就會被毛文龍打掉,到了那時候,我大金想攻城,可就更難了,再說,沒了大炮封江,怕江下毛文龍的增援……”黃臺吉剛剛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不過,一閃而過,沒有細想,。
“大汗,毛文龍此番如此做作,就是想引誘我大金上當,憤而攻城,大汗,可千萬別上當了。”范文程立刻回答道。
“這個本汗知道,可是,毛文龍這一手也忒毒了點,居然以死尸做誘餌,想本汗即便是大金的汗,可是,在那種場面,也不敢說個不字啊!憲斗說要把大炮運來,可有深意?”黃臺吉問到,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靈光,現在再也追不到了。
“大汗,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大炮遠在十幾里之外,又重,要運來架好,要不少時辰,等運過來了,怕太陽快落山了,或許,今日可以不攻城了也說不準,待大家冷靜下來,或許,可以識破毛文龍的毒計也說不準,如此,可避免讓我大金勇士去白白送死……”范文程彎著腰,說出了自己的緣由。
“憲斗,這倒是一個拖延時辰的好辦法,拖過了今日,或許情況有變也說不準……,不過,群情激憤,要想平息眾人的怒火,少不得要攻一次。”黃臺吉煩躁的說道。
“大汗,無妨,待到了明日,想大家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大汗只需要稍稍做作樣子,讓大家知道攻城無望,大家自然不會再提攻城二字,如此,也不會再怪大汗,如此,毛文龍的毒計,算是白使了。”范文程為自己的主子謀劃著。
“對,對,對,憲臺說得再理,如此,我大金勇士可以不必白白死傷。”黃臺吉這才眉頭散開,做做樣子攻城,他們這幾天也在做,雖然死傷了一些,但是,沒傷筋動骨,總還受得了,如果是憤怒之下不計后果的攻城,那死傷,必定會傷筋動骨。
黃臺吉松了口氣,見自己的謀士依舊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道:“憲臺,可還有話說?”
“大汗,有一策,文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憲臺只管說。”黃臺吉說道。
“大汗,其實,我大金還是有一次機會,或許可一鼓而下鎮江堡,或許會損失掉所有的大炮,攻城或封江再也無望,大汗……”范文程低著頭,小心的說道,邊說,時不時的還看看自己的主子黃臺吉,見黃臺吉一直是鼓勵的眼神,才接著道。
“……待到太陽下山,可借著夜色,偷偷將大炮運至靠近城墻的地方,十幾門大炮一同開火,或許,如果運氣好,可以在鎮江堡反應過來之前,轟開一段城墻,如此,再借助今日我大金群情激憤的士氣,說不準,鎮江堡可一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