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底細 炮聲依舊。
城外是一望無際的火把稀稀散散,到處都是。
張恒趴在第二道城墻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大炮轟擊在第一道城墻上面,飛濺起一片磚瓦。
鎮江堡別稱是九連城,有大小九座圍子連接而成,除了外圍有城墻,圍子和圍子之間,也有城墻相連,這才有了第一道,第二道城墻,第一道乃是外圍的城墻,第二道,乃是圍子和圍子之間的城墻。
整個鎮江堡,只有南面的那座方城最結實,是實打實的“城墻”,不懼大炮轟擊,要想憑大炮把城墻轟垮,遠不是這般幾炮就可以轟松動的,而其他圍子的城墻,則沒有方城那般結實,盡快毛文龍來了之后,加寬,加厚過,但是,底子還是薄了些,以至于可以用大炮輕易的轟松動。
隨著大炮擊中城墻的聲音,張恒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聲:“垮了……”盡管聲音很小,但是,邊上的士卒依舊是聽得很清,不由的轉過頭來看,臉上充滿了恐懼。
張恒心中也是震驚韃子里有高人,敢把大炮拉倒這樣近的地方集中轟擊那段城墻,致使這段出城墻多處開裂,城碟已經被打去大半,上面立不住人了。
感覺到周圍那些帶著驚恐的目光,張恒道:“沒事,咱們這里不是還有一道城墻么?到時候韃子沖進來了,該怎么打,照舊怎么打。”
眾士卒聽了這位張大人的話,情緒又安安穩了許多。
張恒心中焦躁得厲害,自己這邊的佛郎機已經朝著那個炮位打了很多炮了,可是,那里的炮位依舊在開火,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張恒不知道韃子是怎么辦到的,雖然也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但是,沒有見到真實的情況,始終是不敢肯定。
不知道中了多少炮,西面的城墻,終于扛不住,一陣磚石垮塌的聲音傳來,城墻已經矮了一截,西面再沒有完成的城墻了。
“好”
黃臺吉遠遠的觀望炮擊的結果,見鎮江堡西面的城墻終于垮塌了,高興的叫好著。
“大汗,終于垮了么?”后面將領跟著問到。
“哈哈這大炮攻城的威力當真是奇大啊才半個時辰,就把城墻轟垮了,當真是犀利,垮了,垮了啊”黃臺吉哈哈大笑。
“厲害啊”
“厲害”
“厲害”
后金大小貝勒,將領紛紛點頭稱是,白天的時候,黃臺吉把攻城的時辰,力壓到了后半夜,現在看來,果然是沒錯,鎮江堡的城墻已經跨了一塊,如果再打一陣,估計跨的地方會越來越寬,如果有足夠寬,就可以攻城了,到時候,憑借著人多,可以一鼓而下。
范文程聽著眾人稱贊的聲音,心里卻是焦急,雖然大炮還在開火,但是明顯的,準頭已經沒有先前足了,先前開炮,有一半能打中,現在不過三成左右,顯然,雖然明朝的大炮無法擊毀自己的大炮,但是,開炮的炮手顯然也會害怕,導致準頭降低了很多。
張恒趴在第二道城墻上,一動也不動,盯著城西三百步的地方,很期望能把那個地方看個清清白白,為什么自己的大炮多次擊中那個地方,韃子大炮開炮時候,卻沒有減少什么。
又是一陣大炮襲來,呼嘯著沖向城墻,將原本已經垮塌的地方撕裂的更大。張恒手里捏了一把汗。
“大汗,好像又塌了……”后金的某將領大聲喊道。
“嗯,知道了……”黃臺吉很看著很高興的回答。
“大汗,咱們攻城吧,這城墻都跨了這樣一截了,沖進去足夠了……”這個將領已近急不可耐的說道。
黃臺吉搖搖頭,微笑著道:“不急,這城墻跨的不夠寬,一次沖不進去太多的人,讓大炮再轟。”
這個部將就沒有再說什么了,確實,口子越寬,成功的機會越大。
張恒依舊趴在第二道城墻上,緊盯著三百步之外的那片地方,很想看個究竟,不過,那地方,雖然有些火把,但是,始終是太黑,看不清。
隨著又一輪的開炮,張恒的心更加的緊張起來,這城墻垮塌的已經厲害了,經不起大炮轟擊了。自己這邊的大炮雖然在反擊,可是,始終是對那片炮位沒有什么好辦法,由于要壓低炮口,炮手時不時還得露頭出來,時不時就有人被飛來的箭射中。,
又是一陣大炮襲來,那被擊飛起來斷磚濺了老遠。張恒聽得真切,“咦”了一聲。這次大炮開火的聲音,明顯有區別,最后那一聲,特別的奇怪,那片地方上冒出的火光也不太一樣,不過由于黑夜、煙霧的掩蓋,始終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鴨綠江上。
尚可喜睡在床上,猛的跳起來,抓起一件衣服,掛著千里鏡,就朝甲板跑。他在夢里,夢見了鎮江堡遭受到了猛烈的炮擊,城墻一段一段的被轟擊跨,城墻上的士卒死傷無數,這個夢太嚇人,也太真實,尚可喜顧不得什么,奔到甲板上,就朝著西北方向觀察。
“元吉,怎么了?”雷大用被尚可喜那劇烈的腳步聲驚醒,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也跟著起來,看看情況。
“大用,我做了噩夢了,夢見鎮江堡的城墻被轟開了。”夜色,遮蓋住了很多東西,以至于近在咫尺的人,卻看不見面目表情,如果能看到,就會發現,尚可喜的臉色,很嚇人。
“哦,城墻被轟開了?不會吧,鎮江堡里有大炮,有經驗豐富的炮手,怎么可能會怕韃子的大炮攻城,要不了幾下,韃子的炮就會被掉,要想安安穩穩的把城墻轟垮,這怎么可能?”雷大用扯了個呵欠,沒有發覺尚可喜的臉色相當嚇人,不以為然的說道。
尚可喜沒有說什么,再次拿起千里鏡,遠遠的觀察,似乎好像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好像是爆炸的聲音,隨著海浪的聲音,這些聲音,似乎有,似乎沒有。
雷大用扯完了幾個呵欠,見尚可喜沒有說話,道:“元吉,沒事的,放心,就算有事,上游有咱們的哨艦,很快就會把消息傳回來的,在這里可看不到鎮江堡啊”雷大用提醒道。
聽到雷大用這樣說,尚可喜才放下千里鏡,轉頭道:“希望如此吧,不過,今日我心里好像特別不安寧,今日這聲音和火光似乎也和往日不太一樣啊”
“唉……,元吉啊別想太多了,這些日子,韃子那天不是整夜的鼓噪?那天不扔幾百個手榴彈下去,有點動靜也是正常的還是等上游的哨艦來了再說。”雷大用說到。
尚可喜聽了,嗯了一聲,然后接著用千里鏡觀察起來。
雷大用被這一鬧,被海上的風一吹,瞌睡已經吹得一干二凈了,見尚可喜堅持在那里觀察,也就沒有回船艙,陪著尚可喜觀察。
過了一會,尚可喜的千里鏡猛的動了一下,雷大用接著燈光,發覺,尚可喜的面色劇變。立刻知道不好,立刻焦急起來,問道:“元吉?如何,可是有事?”
“上游的哨艦下來了……,快,掛信號燈,快,掛信號燈……”尚可喜忽然大聲喊起來。
雷大用一聽,猛的一驚果然是出事了,上游布置了不少哨艦,分段監視鎮江堡的情況,一旦有事,就立刻報到這里來,不是大事,絕不會在這漆黑的晚上冒險出海。雖然這里是出海口,離岸不是很遠,但是,晚上出來,也是有相當的危險性。
不一會,這艘船上就升上了好些燈,是用來傳遞消息的信號燈。
那艘哨艦遠遠的就看見了這些信號燈,徑直朝著這艘戰艦而來。
這艘哨艦是艘蜈蚣船,兩邊都有眾多的漿,無需風就可以行動自如,很快就到了這艘戰艦邊上。
這艘船的甲板上,人已經漸漸的多起來,彼得,雷卡茲船長,水手們,學徒們都起身了,甲板上,被燈光照的是一片通紅。
“砰”的一聲悶響,兩艘船靠在了一起。
“鎮江堡如何了?”尚可喜急不可耐的朝著那艘蜈蚣船上喊道。
“回大人,卑職在上游,聽到鎮江堡那邊有大炮開火的聲音,貌似相當的猛烈。”那艘船上的人立刻高聲的答應道。
“可是真的?”尚可喜驚愕的問道,看來,自己的噩夢是真的,韃子真的用大炮攻城了。
那人也是名將領,已經跳到這艘船上來了,走得稍微近了一點,行了禮,才道:“大人,下官是聽不出來,不過,是那些夷人說的,他們說,是鎮江堡在炮戰。”,
“可以肯定么?不是手榴彈的聲音?沒聽錯?”尚可喜問到。
“回答人,那些夷人說,可以肯定,絕不是手榴彈的聲音,他們說,他們就是專門以這個為生的,絕不會聽錯的,肯定是大炮無疑。”那個將領很肯定的說道。
雷大用在昏暗中,皺著眉頭,那些夷人,就是專門派到上游聽韃子大炮根腳的那那些人,他們對大炮相當的熟,如果他們說是大炮開火的聲音,那八成是不會錯的了,鎮江堡那邊大炮開火,不是自己這邊的大炮開火,就是韃子那邊的大炮開火,而鎮江堡里沒到情況危急,是不會先開火的,這場戰爭,不以殺多少韃子為目標,也不以趕走韃子為目標,而是以“糾纏”二字為目標,也就是說,僅僅只要把韃子拖住就可以了,所以,只要韃子還在圍城,就不會動用大炮,除非遇到了緊急情況……,如果是韃子開的炮,那就是說,韃子可能決心拼著大炮損失殆盡的損失,要強攻鎮江堡了,也可以說,鎮江堡遇到了危險情況。總之,只要鎮江堡方向開炮,無疑,鎮江堡處在了危險之中。
“放心,尚,鎮江堡有精銳的炮兵,那些野蠻人絕不是我們的對手,相信很快就可以把那些大炮打掉的,而那些野蠻人,沒了大炮,將在也無法封鎖住水道,如此,我們就自由了。”彼得在一旁安慰道。
尚可喜抓著千里進,把千里鏡攥得緊緊的,由于不是很明亮,尚可喜臉上的表情很模糊,在隱約的燈光中,可以看出一點端倪,那就是相當的可怕。
“元吉,這還是下游的哨艦傳回的消息,隔著鎮江堡太遠,還是等上游的哨艦傳下消息再說吧,如今,即便是韃子在攻城,我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啊”雷大用嘆息了一口氣,如今他們也在等水,沒水,是上不去的,如果只上去一些小船,顯然又無大用。
船上有不少是東江鎮的士卒,聽了情況,都是咬牙切齒,但是也如雷大用說的,即便是韃子攻城了,這里,也毫無辦法。
尚可喜松開千里鏡,轉而握住船舷,用力的捏住,從昏暗的燈光中,可以看到那因緊張、不安、憤恨而扭曲的臉。
“這是怎么回事?韃子的炮位似乎出了點名堂啊”張恒一直在聽韃子大炮的情況,聽了許久,終于聽出了些名堂,那些炮位的大炮,似乎是啞了幾門,于是,問經驗老到的炮手。
“回大人,小的也看到了,看了火光和聲響,估摸著,是韃子的大炮炸膛了……”老炮手琢磨了一會,才回答。
“炸膛?這才打了幾炮,就炸膛了?”張恒不相信的問道。
“回大人,小的估摸著是炸膛了,要不,就是咱們的大炮打中了……”這個士卒見這位張大人不相信自己的話,于是,立刻變了一種說法,不再堅持炸膛了。
張恒又陷入了迷糊,自己的大炮打中了韃子的大炮?或許是?但是炸膛?張恒猛的想起來,韃子的大炮可不是自己的那些大炮,韃子的大炮都用過很久了,又封鎖江面一段時間,夠老舊的了,或許……
張恒忽然明白想明白了什么,隨即脫口而出:“對,應該就是這樣的,沒錯了。”
周圍的士卒看著自家的這位張大人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高興,都轉過頭來看著。
張恒高興的跑起來,朝著毛文龍那里跑去。
“大帥,大帥”張恒老遠就喊道,這個結論,必須得立刻讓毛文龍知道,將對今晚有關鍵性的影響。
“張參謀,你這是?怎么不指揮大炮?莫非,有什么喜事?對了,還得多謝張參謀打下了韃子的幾門大炮呢,現在,韃子放炮隔得越來越久了,準頭也大不如先前,炮也好像少了不少啊”毛文龍先是問了下,然后就夸獎起張恒來。
張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帥,非是下官的本事,這……,大帥,怎么說呢?反正,不是一件壞事。”
“哦,這怎么說?”毛文龍來興趣了。,
“大帥,下官不敢冒功,韃子的大炮有可能是下官打掉的,但是絕不可能占多半,更多的可能是韃子的大炮自己炸膛了……”張恒實話實說了。
“什么,不是你打掉的?自己炸膛的?”毛文龍吃驚的反問到。不光是毛文龍吃驚,毛文龍周圍的親兵,部將們,也是個個吃驚 “是的,大帥,下官發現,我們的大炮似乎很難打中韃子的炮位,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韃子的炮位接二連三的傳出不一樣的聲響,然后開火的大炮就減少了,大帥,據經年的老炮手說,應該是韃子的炮炸膛了。”張恒分析著。
眾人驚訝的看著張恒,聽著這個奇怪的結論。
張恒見眾人都疑惑,不相信的看著自己,連忙道:“大帥忘記了,韃子的大炮來自哪里?”
“噢?”毛文龍好像忽然明白什么,接著笑道:“本帥明白了,這韃子果然是野蠻人啊他們的大炮,還是咱們明朝的呢,哈哈……本帥知道了,知道了啊怪不得韃子這樣冒險,抵近到如此近的地方攻城呢,原來如此……”毛文龍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哈哈大笑起來。
“父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個親隨不解的問道。
“哈哈哈……,韃子的大炮本就是從我大明弄去的,本身就已經很老舊了,又封江了許久,估摸,這大炮,早以不堪使用,所以,韃子見無法再用,才冒險把大炮抵近到城墻三百步上攻城呢,這是做的一錘子買賣啊哈哈哈……黃臺吉啊黃臺吉,縱使你聰明絕頂,膽大包天,我倒是要看看,沒了大炮,你還有什么攻城的手段,我看你還怎么圍死我毛文龍……哈哈哈哈……”毛文龍邊解釋,邊哈哈大笑,這回,是眼淚都笑出來了,今夜可是關鍵,甚至是決定性的一夜,如果知曉了對手的底細,無疑,有了準備,勝算會變大。
眾人聽了這個解釋,紛紛笑了起來。今夜因韃子攻城而帶來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
“眾將聽令。”毛文龍大聲喝道。
“末將在。”眾人齊聲喝道。
“今日,韃子就是這一錘子買賣,他們的大炮,即將報廢,所以,才冒險攻城,估計再打一陣大炮,等韃子的大炮毀得差不多了,估摸韃子就該攻城了,所以,今日,就是我東江男兒和韃子見血的日子,今日無論如何,必須守住城墻,守住了城墻,韃子就再沒什么好辦法攻城了,勝利也就在眼前,大家明白么?”毛文龍高聲的說道。
“末將明白。”眾人喊道。
“好,眾將按先前布置,各就各位,準備和韃子拼個你死我活。”毛文龍大聲的宣布道。
“末將遵命。”眾將領命,然后各自出去,上城墻去了,如今對方的情況已經明了,底細也露得差不多了,決策已定,剩下的,就是拼命了。
待眾人離開,毛文龍才欣慰的對張恒道:“張參謀,倒是多虧了你,識破了韃子的底細,否則,本帥這里還不知道該如何布置呢,手足無措啊”
“大帥言重了,為大帥出謀劃策,本是下官的職責,再者,不能解決韃子的大炮,下官也是有責任的,深感愧疚,還請大帥責罰。”張恒心里也納悶,怎么自己的大炮,佛郎機開了那樣多炮,可似乎對韃子的大炮沒什么用,似乎偶爾打中了一下,這種詭秘的情況,也是讓張恒摸不著頭腦,雖然有些猜測,但是,沒有看見實情,總還是不肯相信。